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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孟兰扑个空, 第二天余思雅一直呆在招待所里看书,哪儿都没去,就中午去斜对面的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饭, 然后又匆匆赶回了招待所等人。

下午, 孟兰终于来了, 身后还带着个拿着相机脖子上戴着白色围巾短发披肩浑身书卷气的女人。

余思雅打开门, 招呼两人进去, 又给两人倒水:“条件简陋, 孟经理和这位同志将就一下,大家坐。”

孟兰拉着女人坐下, 笑道:“余主任不用招呼我们了,你也坐, 这是我同学路明惠,在省报工作, 她听说了你的情况非常感兴趣,想当面跟你谈谈。”

余思雅赶紧站起来, 伸出右手:“路同志, 你好, 幸会!”

路明惠一双秀气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余思雅,跟着起身,与余思雅握了握手:“余主任可真是年轻, 要不是孟兰先前跟我说过你的情况, 我真不敢相信。”

余思雅感觉她这话里只有无尽的好奇,笑了笑:“好多第一次见到我的人都这么说。”

这一句话就把路明惠有些冒昧的话给带过去了。

路明惠好奇地看着余思雅:“你今年多大了?”

“19岁。”余思雅笑着说。

“那确实蛮小的,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还在念书,余主任却已经做出这么一番亮眼的成绩,真是让人佩服。”路明惠感叹了一句, 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三篇稿子,对余思雅说,“你的稿子孟兰给我看过了,咱们先说说这上面的情况吧。”

她先跟余思雅核实修路的事,路的宽度、长度,动员了多少力量,什么时候开始动工,什么时候竣工,总计花了多少钱云云,了解得非常详细。

问了修路的事,她又开始问全公社一万多人,两千多户通电的事,这可是比一段只有几公里的路更能造福社员。余思雅完全如实回答。

了解完情况后,路明惠盖上笔盖,合上了本子对余思雅说:“修路这个事是大亮点,不过通电你们目前还只是规划,没有实施起来,效果恐怕没那么好。如果你们不是很着急的话,我建议等通完了电,再一起登报,这样更轰动,也更能引起注意。”

新闻的时效性呢?余思雅很想问这一句,可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而且如今是个慢节奏的社会,情况跟后世又不一样,路明惠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余思雅微笑着说:“好,路同志,就听你的,我们会尽快完成通电这项工程。”

见她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路明惠笑了下从本子上撕了一页,刷刷地写了两行字,交给余思雅:“这是我的通信地址和我们报社办公室的电话。你的那篇《细数我吃过的‘清河鸭’》我先给你投到社里,等这篇文章刊登出去后,我们再安排人去你们公社走访,做一篇新的报道。”

记者亲自去他们公社采访,这说明路明惠也很看好这条新闻。余思雅高兴极了:“谢谢路同志,我们会尽快将通电的事做好。这是我们养殖场办公室的电话,你们要来之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安排一下,接待诸位同志。”

“好,我们家那三个小家伙也很喜欢吃你们养殖场生产的火腿肠、鸭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余主任,咱们后面再联系。”路明惠将东西放回包里,起身跟余思雅笑着道别。

余思雅亲自把她送到楼下坐上公交车。

等人走后,孟兰说:“余主任,我也得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记得把我们百货公司的货补上就行。同时,你们那边多备一点货,估计等稿子刊登后,咱们的销量又会翻上一番。”

这倒是,余思雅笑着说:“好,我明天就回去安排。我们养殖场货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但还要协调车子,可能得等一两天。”

他们养殖场的生意虽然频繁,但距离不算远,每次只需一辆车,对省运输公司而言是实打实的小单子,人家也不可能随叫随到。伍常安这两天正好跑长途去了,所以余思雅想插个队也没熟人。

孟兰也知道这个情况,没有催促:“好吧,那你尽快,我先走了。”

“好,今天的事谢谢孟经理了。”余思雅感激地把她送走。

回到招待所,余思雅也坐不住,孟兰说的效率始终是个问题,随着养殖场订单的增多,以后需要车子的时候只会越来越频繁。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余思雅收拾了一下,背着包去了省运输公司,请他们安排了一辆车。

可能是因为火腿肠和小袋装的各种鸭产品很受司机们欢迎的缘故,省运输公司那边给他们安排了一辆后天的车子,还问余思雅要不要到时候搭便车一块儿回去。

余思雅倒是想,坐运输公司的车中途就不用转车,也不用跟很多人挤了,但她没时间在城里耽搁,养殖场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

余思雅婉拒了他们的好意。第二天坐大巴回了县城,然后转车回公社,大巴在半路上就停了下来,把余思雅放下,然后改道走了,因为东风公社那边在修路,过不去。

沥青已经到了几天了,现在路面开始在浇灌沥青,先加热融化沥青,再倒在路面上,整理平整,等沥青冷却下来,路就修好了。大伙儿干得热火朝天,十月的天,很多男人就只穿了一件背心还满身是汗。

看到这一幕余思雅很欣慰,但她怎么回去啊?这地方离红云公社可是还有八、九公里地,走回去得两三个小时,天都快黑了,她还有不少工作呢。

寻找了一周,余思雅总算看到了一个熟人,她赶紧跑了过去:“钱书记,钱书记……”

这条路掏空了他们公社的钱,钱书记不放心,这段时间天天都会跑过来亲自督工,有时候也跟着大家一块儿干活。

听到有人叫他,他拄着铁铲,抹了一把汗,抬头望过去,乐了:“余主任,你怎么在这儿?是来视察我们工作的吗?”

“钱书记你别开玩笑了。我刚从省城回来,这边不是修路吗?大巴过不来,就把我放在半路了,这离我们公社还有八、九公里呢,我这走回去天都黑了,钱书记你帮个忙,借我一辆自行车,明天我让人给你骑回来。”余思雅赶紧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钱书记虽然在公事上爱扯皮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没同情的人,看余思雅一个姑娘家要走这么远的路,当即招手叫来了一个民兵:“把你们的车子借一辆给余主任,明天还你们。”

民兵带余思雅去路边骑了一辆自行车。

余思雅接过扶手,感激地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余主任,明天我让咱们养殖场的李主任把车子给你们送回来。”

道了谢,余思雅赶紧骑着车子回去。

这一路上并不好走,因为路面刚铺了石子,最近又没下雨,地面干燥,石子没陷进土里,自行车骑在上面颠簸得厉害,要是大货车这种轮胎就没这烦恼了。

余思雅颠得浑身都疼,只好往路边的草从里骑。一路骑着自行车经过了东风公社,到了屈家岭就进入红云公社了,又骑了一段路,余思雅就看到自己公社的人。他们的进度比东风公社还快一点,已经修了一千多米。

不少人认出了余思雅,纷纷跟她打招呼:“余主任,你回来了?”

“余主任,你上哪儿去了?”

……

余思雅下了车,推着车子,笑着说:“去省城回来,到了东风公社那边车子过不来,向他们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回来。我先回去了,还有点事找冯书记!”

“不用找了,小余,我在这里!”人群里冒出一句话。

余思雅循声望去,发现冯书记也在这儿,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在干活,听到她的声音丢下了锄头,拿起放在路边的外套披上,然后打开绿色的军用水壶边喝水边走到余思雅面前:“小余,你这趟去得蛮久啊,一直没消息传回来,沥青都回来了,你还没影子。你家弟弟妹妹天天到公社来找你,小李也来了两趟,你要再不回来,我都没法向他们交代了。”

余思雅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给冯书记添麻烦了,我在省城还有点事没办完,所以多呆了几天。”

冯书记又喝了一口水:“人没事就好,你要跟我说什么?”

余思雅瞄了一眼他背后那些一边干活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的社员。

冯书记也意识到这里不是公社办公室,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将水壶盖上:“我去骑车,咱们回公社聊,说说你这个星期在省城都遇到了什么新鲜事。”

“好。”余思雅点头。

两人骑车回到公社,这一公里多的路因为铺好了沥青,好骑多了,也不颠簸,几分钟就到了公社。

冯书记忍不住感叹:“这修了路就是快,要是以前,骑这么一段路得多花好几分钟。”

他也算体会到了修路的好处了。

余思雅笑着说:“是啊,修路确实方便了许多,等咱们有钱了,将全公社的路都修好,大家就不用愁下雨天出门的事了。”

“小余,你这心可真大。”冯书记觉得余思雅是真敢想,就修这么一段路都老费劲了。

余思雅笑笑没多说,这可不是她心大,等个二三十年,全国农村都会修路,村村都是水泥路这可不是梦想。社会的发展和日新月异是目前的人们没法想象的。

进了办公室,冯书记还热得慌,他掂了本书给自己扇风,点着椅子说:“坐,小余,你要跟我说什么?”

余思雅时间紧迫也不跟他寒暄了,坐下就切入了主题:“冯书记,通电的工作组织统计得怎么样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跟修路一样双管齐下,尽快给全公社通上电。”

冯书记拧起了眉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小余,你去省城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余思雅看冯书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赶紧摆手:“不是,冯书记你别担心,是个好消息,省报的同志听说咱们公社修了沥青路还要给全公社通上电,非常感兴趣,所以想来采访咱们。如果等他们来的时候,咱们的电也都通上了,岂不是更有说服力,报道出去也更抢眼?”

冯书记惊愕地看着她:“这……这还让真让你给办成了。”

他还以为余思雅就是说说,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省报这样的大单位,他们一个偏远公社怎么搭上线?搞不好他们连省报的大门都进不去。

余思雅没多说她跟孟兰的事,笑笑含糊道:“运气好而已。”

冯书记可不信这是什么运气,要真有这样的好运气,那以前咋没砸到他们红云公社的头上。说到底还是余思雅努力的结果,难怪这次她在省城呆了这么久。

冯书记很是感慨,又有点愧疚,叹气道:“小余,辛苦你了。让你留在咱们公社真是屈才了,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你尽管说,虽然我挺舍不得你这么个能干的小同志,可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希望埋没了你的才华。”

余思雅认真地盯着冯书记看了几秒,发现他是真心的,并不是想赶她走,哭笑不得:“冯书记,你说什么呢?我是因为工作认识几个省城的同志,可这都是工作往来,省城大单位的编制多难拿,谁没个七大姑八大姨的,怎么可能轮到我。再说了,离开了红云公社,我上哪找这么开明无条件支持我的好领导和一群工作的好同事。”

“就你嘴巴甜。”冯书记的伤感被余思雅说得没了,心里也燃烧起了斗志,没道理小余同志都费尽心思跟省报那边都搭上了线,他们还在这里拖后腿吧。

冯书记打起精神,从办公桌里找出一个本子,推给余思雅:“这是目前统计的结果和成本估算。价格比咱们预料的还要高一些,主要是电线杆子和电线比较贵,其他的人力成本,社员们都表示,可以无条件来帮忙,做工都不要钱。但电线杆子和电线,还有电工的钱是没法省的。”

现在红云公社的社员幸福度非常高,也非常自豪,所以不少人愿意出来帮忙干活不要钱,就连修路队的一些同志也表示不要工钱,送石子过来的孩子、妇女们有些也不要工钱,丢下东西就跑了。

余思雅接过本子,挨页地看过去,电线杆子的开销最大,几十百来米就需要一根电线杆子,全公社要两千多根电线杆子,完全用水泥石子浇铸成的电线杆子成本就需要几块钱。这个算下来就得一万多,还有电线和电工的人工费。

冯书记瞧她快看完了,又道:“而且现在在修路,水泥也没法直接送到咱们公社,只能绕道送去丰宁公社那边走,运回来要多耗费时间和油钱。”所以他原本的计划是等通路了再考虑通电这个事的,这样更方便。

了解完了情况,余思雅合上了本子:“冯书记,我有个省钱的法子,咱们公社山地不少,不缺树木,伐木将树木烤一烤,炭化后,在上面刷一层薄薄的沥青,这样就不用担心蛀虫和雨水腐蚀了。这木头就可以做电线杆子能用一二十年,够了。”

社员们不是愿意不要工钱也帮忙吗?那就大家一起来干活吧。

冯书记第一回听说这个办法:“这样可以吗?”

“行的。”余思雅小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电线杆子,很多没刷沥青和漆,就只是炭化了,黑乎乎的一根,也没出什么事故,直到后来经济越来越发达,城里的电线都从地下走,这才渐渐见不到了。

最贵的成本就是电线杆子,节省了这笔开支,他们能办更多的事。

余思雅也笑着说:“是啊,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提议每家都出一个劳动力出来参与这项劳动,不出劳动力就按每家每户的成本补交电线杆子的钱,不然不能拉电。这部分算社员们的投入,电工的人工费公社出,电线费用我们养殖场出,拉通到每家每户,至于每户家里的电线自己负责,冯书记觉得怎么样?”

她也不占这些社员的便宜,说好出一小半就出一小半,不会在他们主动干活了还让他们出这个钱。

冯书记琢磨了一会儿:“你这法子好,小余你按你说的办。”

余思雅笑了笑说:“既然冯书记没意见咱们就这么定下来吧,不过这个工作要跟各大队协调,我们妇联人少,我出面也不大合适,这个工作恐怕得交给冯书记你和周部长了。”

那些大队干部都是老油条,什么人都有,冯书记也知道自己出面震慑力最强,执行也最快,遂点头:“好,就按小余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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