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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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后, 养殖场越发的忙碌起来。去年购了年货的不少厂矿企业又打来电话，继续订年货，还有一批新的单子, 整个养殖场忙成了一锅粥, 几乎两三天就要出一次货。所涉及的范围也由县城、省城扩大到了相邻的几个县市。</p>

订单的增多, 销售范围的扩大意味着运输也要增加。除了省运输公司, 余思雅还找了县运输队, 县城和临近几个县市的单子都让运输队帮忙送货，再远一些地方, 单子量不是特别大的, 余思雅还安排了邮寄服务。就这样，有时候还约不上车子, 经常推迟出货。</p>

这越发凸显出有自己汽车的重要性，可惜这么久过去了，只打过来一通电话，有个河沙厂有一辆闲置的货车, 但都用了十几年了，车子比运输公司的好不到哪儿去。余思雅自然拒绝了。</p>

眼看离年越来越近了，电话都没再响起过，余思雅估摸着想捡便宜买个二手车是不可能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挣了钱买新车上。</p>

就在这时，她却忽然接到了孟兰的电话。</p>

“孟经理, 你好。”</p>

孟兰在电话那头笑：“最近很忙吧, 我早上打过来就听说你去隔壁公社谈事情了，刚回来，吃午饭没有？”</p>

余思雅用筷子挑了挑饭盒里的白菜，撒了个小谎：“吃了, 孟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p>

实际上，她从三公养殖场回来，听说孟兰打了电话过来，连饭都顾不得吃，就抱着饭盒先回来打电话了。</p>

孟兰也没辜负她的迫切，笑道：“那就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找到二手货车了。昨天有人看到了我们百货公司货架上挂的牌子，特意去问了售货员，售货员给我反应了一下情况，我跟对方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对方是石长县制药厂的，他们药厂有两辆载重4吨的解放牌汽车，因为这几年制药厂业绩下滑，产量锐减，送货一辆车子就行了，另一辆闲置了下来，放在仓库里时间长了已经开始生锈了，所以看到你们挂出来的这个求购信息，非常感兴趣，想跟你当面谈谈，你什么时候有空？”</p>

石长县是省城下面的一个附属县，离省城不算远，大约有十几公里，还有公交车到，不过次数很少。</p>

余思雅当场就下了决定：“我明天就到省城，孟经理，你跟对方约了时间吗？”</p>

孟兰摇头：“没有，不过我留下了对方的地址和电话还有负责人的姓名，我报给你，你拿笔记一下。”</p>

余思雅赶紧拿出了纸笔：“孟经理，你说。”</p>

记录下了电话和地址后，余思雅感激地说：“孟经理，谢谢你，我跟对方联系联系，约个时间见面。”</p>

“好，放在货架上的牌子要取下来了吗？”孟兰想起另外一个事。</p>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先取下来吧，要是有地方就先给我们放一边，说不定明年还能用呢。”</p>

孟兰逗笑了：“余主任，你还真是节俭，成，我让人给你放到仓库里。”</p>

“谢谢孟经理。”余思雅笑嘻嘻地跟她扯了两句才挂断电话。</p>

放下话筒，余思雅三两下扒完饭盒里的饭，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找出电话本，把刚记录下来的联系方式誊抄了上去，然后往回翻，找到省运输公司的电话打了过去找伍常安。</p>

她不懂车子，也不知道好坏，这可是几千上万块的东西，不能瞎买，得找个懂行的人陪着她去。</p>

伍常安这两天有任务，三天后休息，两人就约定了那天去看车子。</p>

跟他约好时间，余思雅又打了个电话去石长县制药厂，跟对方联系，双方简单地在电话里聊了几句，余思雅表达了购车的意图，然后在电话里约定好了看车子的时间。</p>

看车子的时间定下来了，余思雅将厂子里的工作安排好，然后提前一天出发去了省城。</p>

次日，她跟伍常安在约定的百货公司门口碰头，然后坐公交车去了石长县制药厂。这个厂子不大，大门有些陈旧，上面的红漆都掉了不少，七零八落的，看起来非常具有年代感。从外表就看得出来，这个厂子在走下坡路。</p>

余思雅带着伍常安找到看门的大爷说明了来意。</p>

可能是制药厂的领导早有交代，大爷直接把他们领了进去，找到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p>

“这是我们主管对外销售的车副厂长。车副厂长，这是你前两天说的那个养鸭场的同志。”</p>

车副厂长点头，目光落到余思雅的脸上，有点惊讶。电话里他就听出来了，对方是个年轻女声，但没想到这么小，成年了吗？但等余思雅老练地开口跟他打招呼后，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p>

“车副厂长，你好，我是清河鸭养殖场的负责人，我姓余，名思雅，这位是我的朋友，省运输公司的伍常安同志。”余思雅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p>

车副厂长听说了伍常安的身份，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笑道：“原来是余同志，伍同志，你们好，幸会，招待不周，先进去坐坐喝喝茶。”</p>

老大远来一趟不容易，余思雅哪有空跟他喝茶。</p>

“谢谢车副厂长了，下午我们还要赶回城，时间比较紧，茶留着下次再喝吧，咱们能不能先看看车子？”</p>

看出余思雅的急迫，车副厂长善解人意地说：“好吧，你们随我来。我们这车子啊，虽然买了不少年，但却没开多久。哎，想当年，咱们制药厂多火爆啊，生产的药畅销全国，为了运送方便，花大价钱老大远地从一汽买了这两辆解放牌汽车回来。刚开回来的时候，咱们厂子里那个高兴啊，可惜啊，后来……”</p>

后面的话，车副厂长没说。</p>

余思雅也没问，只是笑了笑，一个厂子的兴衰成败有很多的原因，她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就别胡言乱语了，省得说错话，惹人厌。</p>

见没人接话，车副厂长的谈兴也淡了，绕过前面的厂房，他把余思雅带到了后面的仓库，打开了门，指着停在里面的蓝色汽车说：“看看我们的宝贝，就算没用，怕它脏了，经常给它擦擦，结果还是这样子了。”</p>

车子很旧，车门的边缘、车斗有些脱漆的地方都锈迹斑斑的。其实像汽车、电器产品这类的东西，偶尔用用不会出问题，长久不用才更容易坏。</p>

余思雅只看得出来这辆车子比较旧，旁的就看不出来了。</p>

她望向伍常安。</p>

伍常安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然后打开车门，爬了进去，在驾驶座长看了看，探出一个头问车副厂长：“能把钥匙给我，让我开一圈试试吗？”</p>

车副厂长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车子里没油。”</p>

一直闲置，谁舍得给车子加油啊。其实他们也未尝不知道，车子长久不开不好，但舍不得油啊，至于两辆轮换着开，他们更是没想过，毕竟刚买回来的时候，这辆车还挺新的，大家就想先开另一辆，把这辆留下。就跟穿衣服一个道理，先把一件穿坏了再穿另外一件，还是新的，谁知道车子不是衣服，几年不用还是跟着老化了。</p>

车子肯定是要试的，这么贵的东西不试试性能就给钱，余思雅可不干。她笑着说：“那能麻烦车副厂长给这个车子加点油吗？就让伍同志在院子里跑一圈就行。”</p>

这要求并不算过分，车副厂长叫来人给车子加了几升油，然后把钥匙递给了伍常安。</p>

伍常安发动车子，慢悠悠地开到门口，在外面跑了几分钟又开了回来，重新将车子停回了仓库里，然后从上面跳了下来，拧着眉说：“这车子很久没开，不少地方生锈了，要好好打理一下才能开。大体的性能没问题。”</p>

听他这么说就是没问题了，余思雅便看向车副厂长。</p>

车副厂长说：“咱们去办公室谈吧。”</p>

成吧，看样子这价格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好的了，余思雅点头跟上。</p>

到了办公室，车副厂长让人上了茶，抿了两口开始谈价格了：“余同志，你也看到了咱们这辆车子都没怎么开过，要不是真的舍不得它一直放在仓库里生锈，咱们是真舍不得卖。当初买这辆车的时候咱们可是花了好几万，提起要卖这辆车好多人都不同意呢。”</p>

这不就是抬高身价的套路吗？余思雅微笑着说：“车副厂长，谁家有这么一辆车都得当宝贝疙瘩，肯定舍不得卖，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车子嘛，造出来就是给人开的，不开将它们放在仓库里才是对它们最大的浪费，如果能物尽其用，发挥它们应有的价值，这才是它们最好的去处，你说是不是？”</p>

“可不是，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经过我们厂子里的领导开会后才决定将车子卖给你们。”车副厂长顺着余思雅的话说。</p>

余思雅见他迟迟不切入正题，有点没耐心了，笑着问道：“谢谢各位领导，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爱惜这车子的。对了，车副厂长，这辆车你们准备卖多少钱？”</p>

车副厂长竖起了两根指头：“虽然咱们这车子没怎么用过，但也买回来放了些年，就便宜卖给你们，两万块。”</p>

两万块还便宜？他们是没怎么开，可车子生了这么多年锈也是明摆着的事实啊。</p>

余思雅不同意：“车副厂长，能不能便宜点？实不相瞒，我们养殖场是个村办的企业，底子薄，也没有县里财政支持，两万块咱们实在是拿不出来。咱们养殖场是诚心买，你们也是诚心想给车子寻个好的去处，咱们打个商量，一家退一步，一万五吧！”</p>

听到这个数字，车副厂长脸都黑了：“不行，不行，小同志，不是我不肯答应你，实在是两万块卖给你们，我们都亏大了，当初我们可是花了好几万买回来的。而且两万这个价格是厂里开会大家投票决定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你这是为难我啊。”</p>

余思雅苦笑着说：“我没这个意思，车副厂长，那你说多少吧？这个价格真的高了点，超出了我们养殖场的承受范围。”</p>

最近这个月养殖场大赚，倒也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但谁不希望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呢？能砍一点是一点嘛。</p>

车副厂长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那，给你们便宜两百块吧，这是我最大的权限了，余同志，再多我也做不了主了。”</p>

余思雅拿不准这话是真是假。不过这种集体企业，亏损他们都不怕的，汽车这种重要的资源浪费估计这些人也不会太心疼，毕竟不是浪费的自己的钱，闲着就闲着了。不然也不至于好好的一辆车在仓库里吃了好几年的灰。</p>

余思雅思忖几秒，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伍常安，用眼神询问他这个价格值不值。</p>

伍常安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p>

余思雅心里有数了。她抬头愁眉苦脸地看着车副厂长：“看来车副厂长是真的为难，我也不为难你。不过咱们厂子里是真的拿不出这个钱，车副厂长能不能通融一下，咱们今年先付9800，还有一万块明年年底付款，你看成不成？”</p>

“这……”车副厂长傻眼了，他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付钱法的。</p>

余思雅无奈地说：“车副厂长，我们养殖场账上目前是真的拿不出两万块，不然我也不跟你拖着。反正钱也没少你们的，就是晚一点付款而已，对你们制药厂也没什么影响，对不对？你就帮个忙，通融一下嘛。”</p>

虽然没砍下来价格，可推迟一年付那一万块。这一万在接下来一年中可以给养殖场办不少事了。</p>

车副厂长想想也有道理，这个事也在他的权力范围内。思考几秒，他点头答应了：“好吧。”</p>

余思雅高兴极了：“谢谢车副厂长，咱们现在就先立个合同吧，过一阵子我把钱凑齐了，让人过来把车子开走，你看怎么样？”</p>

“好吧。”车副厂长答应了。</p>

双方当场就签订了卖车的合同，一式两份，各自签了字按了手印。</p>

手续办完，余思雅拿着合同跟伍常安一起离开，回到省城，她请伍常安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饭表示感谢，第二天跟着伍常安去养殖场拉货的车子一块儿回到了公社。</p>

等伍常安将小李早清点好的货物拉走后，余思雅就到公社向冯书记汇报了这个喜讯。</p>

冯书记看到合同，乐坏了：“还真被你办成了，咱们公社也要有汽车了，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过这买个车子要两万块，是不是太贵了，你们养殖场能拿出这笔钱吗？”</p>

余思雅笑道：“冯书记，要是新车得贵两三倍呢。这个车子不算贵，伍常安同志说，虽然车子有些年头了，但其实这个车子跑的里程很短，只有几千公里，各种机器的性能还好，买回来后送到他们运输公司后勤部把锈掉的零件更换掉，给机器上了油，再把掉漆的地方补上，能用好些年。”</p>

冯书记也不懂车子，听伍常安这个专业人员说划算，那应该错不了。</p>

“那就好，你安排下去吧，最好在年前将车子开回来，让大伙儿也跟着乐呵乐呵。今年可真是一个好年，咱们公社出名了，你让养殖场搞的那个每天一场电影的活动可热闹了，现在不光咱们公社，附近几个公社的社员也有晚上来凑热闹的，你是不知道社员们多高兴。”</p>

余思雅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还真没留意这个：“大家喜欢就好，等明年咱们再给大家弄个更新鲜的。”</p>

冯书记摇头感叹：“你这小同志主意就是多。自从你来了公社，这还不到两年呢，公社的变化比过去十几年都大。”</p>

他都想不到，红云公社在他手里还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如今十里八乡，谁提起他们红云公社不说好？多少家的姑娘都想嫁到他们红云公社？连带着他们公社的小姑娘小伙子说亲的选择都更多了。</p>

“冯书记说笑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是全公社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余思雅笑笑说道。</p>

那以前大家都不努力吗？可以前红云公社跟旁边的四通公社、丰宁公社有什么区别？</p>

冯书记见余思雅推脱也没再说这个，转而说起了公事：“我递交上去的报告，县里面批准了，过完年，你就正式卸任妇女主任的职务，担任清河鸭养殖场的第一任厂长。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尽快把妇联的工作交接好。”</p>

余思雅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跟文英同志说。”</p>

这个事先前还没定下来，她也没告诉文英，既然现在上面已经批了，那也该把妇联的工作收尾一下了。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接的，她担着妇联主任的名头，但却没做什么。</p>

余思雅去了妇联办公室，笑盈盈地说：“文主任，恭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