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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阴云笼罩着京城的天空,春日的细雨淅淅沥沥落下,将昨夜被风吹干的大路也重新濡湿。

城门才刚刚被拉开,就听得一道马鞭抽下的响亮声音,接着便见马蹄踩着水洼积水快速踏过,惊得路旁的人纷纷拉开了门往外头看。

马儿一路疾跑,终于在景王府门前停下。

马上的人一身的伤,还未下马就摔了下来。门前的侍从忙上前将人扶起,便听他道:“被发现……被发现了……”他说完,吐出一口血,便没了生息。

侍从又急急往里屋去,这会儿赵阚已经连续熬了两夜,原本收拾干净的下巴上早已冒出一片青色胡渣,瞧见侍从急急来回了话,心才终于狠狠沉了下去。

“不是在本王的地盘被发现的,想来不会出大事……”

他话不及说完,侍从为难看他:“王爷,昨日郑如意还在叫嚷那样的话,如今蛊虫被发现,只怕没有证据也会先栽赃到您头上来。”

“那怎么办!”赵阚面色铁青,两天两夜未眠,脾气已经变得十分急躁,听到他的话,直接一掌狠狠拍在了桌案上:“现在皇宫也被那贤妃把持着,她一定会添油加醋……”

正说着,外面来了人,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了探头,见赵阚正在发脾气,本不打算说,哪知赵阚已经瞧见了他,寒声道:“怎么了?”

那小厮忙跑了进来弓着腰道道:“王爷,昨儿徐家那位小姐,被人放火活活烧死了,现在徐府传出消息,放火的人怕是敬贵人的人。”

“胡说八道,母妃都去了冷宫怎么还可能杀人?”他直接斥道,说完,似想到什么,目光瞬间阴狠起来:“定是贤妃做的手脚,昨日郑如意的事我还觉得奇怪,八成也是她在里面搅和,好一个贤妃!”

“王爷,那咱们怎么办?”侍从小心问道。

赵阚轻哼一声,敛眸看他:“你不是说那些蛊虫已经被发现了么?”

“是。”

“传出话去,就说本王已经吓坏了,现在就要收拾包袱离开京城去西南。”他阴冷看着屋外,心中已有计策,贤妃既然想将他赶尽杀绝,那且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新抽出的绿叶上,发出些微声响,只偶尔瞧见有身子滚圆的小鸟儿在树之间跳来跳去。

林锦婳站在廊下看了半晌,瞧见墨月已经撑伞回来了,才转头浅笑:“办好了?”

“办好了,景王不笨,很快怀疑到了贤妃身上。”她收起者伞,掸走肩上的些微雨水才恭谨道。

“那就好。”林锦婳目光幽幽,现在就只等着贤妃上钩了。

徐府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早传到宫里去了,这一切本就在贤妃的把握,逼郑如意情急下亲口指认赵阚养蛊,并且让那些才子们亲眼看看蛊虫到底有多可怕,最后再杀了徐昭昭嫁祸敬贵人,让她永无翻身之日,最后就是激怒皇上,废了赵阚。

她轻轻喝下一口茶,感受着味道有苦转甘,才看着自己的心腹宫女:“徐家人现在如何?”徐家爱女如斯,如今抓到敬贵人的证据,就是再克制,也不会不为爱女讨一个公道。

宫女垂首应道:“听消息,徐家人昨晚都因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徐泊山今儿一早本是醒了,还未出府门,又晕了去。”

“看来他们倒是真爱这个女儿。”贤妃随手拿起一侧的剪刀将花瓶里的鲜花又修剪了些,才道:“你觉得这事有蹊跷吗?”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了,林锦婳很聪明,不可能丝毫都没察觉到,她怎么可能没有提前防备呢?

“奴婢觉得唯一蹊跷的地方,就是昨晚死的人里,还有个男人,似乎是咱们的人,另一个丫鬟也不知是逃了还是被抓了,至今下落不明。”宫女道。

贤妃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半晌,才继续道:“多半是被人抓走了。”

宫女看她:“那我们暂时停止计划?”

“嗯。”贤妃颔首,就算浪费了这一番布置,但不能冒险,她没有资本冒险。

才说完,她便带人去太后宫里请安了。

到太后宫里时,意外看到太后跟前正跪着个人儿回话。

贤妃便规矩站在帘子外等着,但里面的声音依稀也能听到些。

“现在皇上正在发怒呢,昨日的考生们大多都写了蛊虫一事,今日便有人发现在城郊一处秘宅内发现了大量的蛊虫,更重要的,是今日一早,景王殿下便收拾了包袱细软出城了,好似是西南方向。”嬷嬷回完,太后的脸瞬时冷了下来:“蛊虫这等邪物历来为京朝所禁止,京城竟是发现这么多,还有郑家那小姐,竟以身养那等邪物。”

“太后您别气坏了身子……”

“哀家如何能不气,阚儿竟也犯了这等糊涂!”太后微恼道,她不喜欢敬贵人和熊家嚣张跋扈,但赵阚到底是亲孙子,她还是看重的。

宫人们全部低下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太后顿了顿,才道:“去把慧觉寻来。”她虽对慧觉仍旧存疑,但他有几分本事也是真的,之前算出的东西也不假。

宫女连忙领命去了,太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贤妃,叹了口气,将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后,才道:“传贤妃进来吧。”

贤妃在外面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来时的主意已经变了,若是皇上对赵阚养蛊一事深信不疑,并且赵阚自己还跑路了的话,那她才正好借此机会对敬贵人也一网打尽。

她走到里面请了安后,才温柔看着太后:“臣妾昨晚又抄了一份心经,您看看臣妾这字是不是写的好了些。”

太后接过她递来的心经,看着娟秀的字体,到底舒心了些,略放松的往一侧软垫上靠了靠,才道:“还是你有心,知道替哀家抄写这些,还不让哀家心烦。”

“是太后福泽深厚,臣妾深受太后影响,也才知道这佛法的妙处。”贤妃语气柔柔弱弱的,不带丝毫的阿谀,仿佛就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

太后被她逗得一笑,将心经放在一侧,才笑着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让她坐下,道:“老九去了边关,也是好事,等历练回来,皇帝才好有由头也给他封王。”

贤妃知道这是太后在给自己恩典,连忙起身谢了礼,顿了顿,才又带着几分哀怜道:“说起倾儿,臣妾倒是想起了徐家姑娘,原本皇上有意将她许给倾儿的,今儿一早却传来消息说……哎……”她微微叹了口气。

太后问她:“这是怎么了?”

“是那徐家姑娘,实在可怜,听说昨晚被人放火活活烧死了,可怜徐大人徐夫人直接白发人送黑发人,直接晕死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贤妃只可怜道。

她的贴身宫女立即道:“娘娘,下手的人就是敬贵人的人,您怎么不说……”

宫女话未说完,贤妃忙对她道:“太后都没让你回话,容你胡说。”

“奴婢也是替您心疼徐家小姐,毕竟若是九皇子回来,她指不定也是未来的九皇子妃……”

“行了,不必再说了,下去吧。”贤妃打断她的话,面色有些难堪,只忙起身跟太后见礼:“太后,都怪臣妾教导无方。”

太后淡淡看了那宫女一眼,只对贤妃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这……”贤妃好似更加为难的样子,太后只轻声道:“如今阚儿也出事,又闹出徐家这档子事,只怕皇帝要气坏了。哀家不管后宫之事多年,你直接把这事儿回禀了皇帝吧,如何处置由他定夺。”

贤妃得了太后这话,心才终于落了下来。这次乃是一品祭酒家的女儿被活活烧死,赵阚又传出养蛊之事而且罪证确凿,皇上就是再想护着敬贵人,怕也护不住了。

她柔柔行了礼,这才侧身退下。

出了太后的慈宁宫,才淡淡扫了眼贴身宫女:“剩下的如何办,你知道?”

“奴婢明白。”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意,等贤妃朝养心殿而去,她也转身避开众人往敬贵人所住的长衡宫而去。如今最稳妥的法子,便是皇上发怒的同时,敬贵人死了,才能万全。

阴云始终不曾散开,只是天气也没那般闷热了。

公主府后院的花园里,端慧看着认真抱着书坐在凉亭里诵读的儿子,心中欣慰,还未走上前去说话,就见凌老夫人身边的朱妈妈亲自来了。

“公主。”她垂眸立在身前。

端慧对凌老夫人虽敬重但也是疏离的,看到她来,只淡淡道:“母亲可是有事?”

朱妈妈低头笑道:“是林小姐来了,老夫人在佛堂诵经不便接待,劳请公主出去一见。”

端慧今儿刚描好的黛眉微微拧起,冷淡扫了她一眼,却也明白老夫人的用意。当初公主府拒不肯相助去救至今下落不明的林锦澄,是公主府欠了林锦婳一次。

“领她到花厅等我。”

“已经在花厅候着了。”朱妈妈又道。

端慧闻言,面色冷了几分,却只缓缓呼了口气,命人照看好凌未野,提步而去。

她到时,林锦婳正站在花厅里等着,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动不动,直到身边丫鬟提醒才转过身来。

端慧瞥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般光洁的脸,未免有些羡慕,这段时日她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实在叫人恼。

她几步走了进来,也不管林锦婳,稳稳在上首坐下,才冷淡问道:“你过来,可是为了你兄长一事?”

“不是,臣女来,是有一事相求。”林锦婳垂眸恭谨道。

“何事?”

“是敬贵人,我忽然记起,上次见她时她便两眼发乌,应该是周围有人随身携带着夹竹桃粉所导致的中毒,而且如今看公主,隐隐也有此迹象,想必那日也闻到了,若是再拿不到解药,接下来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林锦婳只做担心看她。

端慧本来还在思虑,听到最后两句,当即惊道:“当真!”

林锦婳严肃点点头:“臣女不敢胡说,但我犹记上次德妃娘娘的宫女桂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而且她离德妃娘娘那般近却未有中毒迹象,想来解药一定在她身上。”

“可是,区区夹竹桃粉,能有这等厉害?”端慧也是宫里出来的,根本不信她。

林锦婳看着她深深探究的眼睛,一点也不慌乱,只认真道:“这夹竹桃粉若是与其他毒药混合,便是最厉害的毒药。”

端慧闻言,只感觉现在的确好似有些不舒服,心口闷堵的很,好似还有隐隐刺痛。

她看了看身旁的人,忙道:“立即准备车马,入宫。”

“是。”丫鬟忙去准备了,端慧看过林锦婳治疗驸马,对此也不再怀疑,备好车马后便急急出了门往宫里而去。

等端慧匆匆离开,林锦婳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带着墨风出了公主府。

两人上了马车后,没有直接回徐府,反而往景王府而去。

因为一早传出景王跑路了的消息,很快有官兵将景王府围住了,而且百姓们都在议论赵阚养蛊一事,最重要还是昨日见过郑如意那血淋淋画面的才子们都在发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到处跟人讲,故事是讲得鬼气森森,加之今儿天色又阴沉,京城都仿佛笼罩下了一层紧张恐惧的阴霾。

路过景王府门口,林锦婳微微掀开帘子看了看,瞧着守卫森严的官兵,嘴角轻轻勾起。

一侧墨风见状,道:“小姐是觉得赵阚没有离开京城么?”

“有熊家在,他会这么怂么,多半他信了贤妃就是幕后主使这个消息。”林锦婳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一半了。

“可是我们还是要去找到他才行,不然小静那里……”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林锦婳说罢,直接吩咐道:“先去带上小静,再去醉花楼。”

“是。”墨风应下。

不多时,热闹的醉花楼外便出现了一群男人追着一个小丫头跑的情况,小丫头满脸是泪,最后在醉花楼前跌倒,一边哭得满脸是泪,一边跟旁人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来的,我不会告诉景王殿下的。”

那群黑衣人手里拿着刀,听到这话,只轻哼一声,提刀就朝她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醉花楼里直接飞出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公子,一把将人踢开后,才寒声道:“滚!”

那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缠斗都没有,扭头就跑了。

赵阚见状,拧拧眉头,还来不及怀疑,小静却转头要跑,被他直接回身擒住,冷声问道:“你要跟景王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说……”

赵阚直直对上她惊恐的眼睛,在她耳旁低哑着嗓子满是杀气道:“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静这才一股脑儿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贤妃如何有恩于她跟贵子,如何要杀了徐昭昭再嫁祸给敬贵人,唯一改了的地方就是贵子被墨风所杀,改成了贤妃要灭口。

赵阚听罢,顿了顿,才哈哈大笑出来:“真是天助我也!”说罢,一把将小静扔到一侧乔装侍从的手里,转头离去。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林锦婳看着她离开,才终于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了。

“鱼儿都上钩了。”她缓缓松了口气。

墨风浅笑:“小姐这一招可真是费工夫,不过还在都很顺利。”

林锦婳淡淡浅笑,望着楼下赵阚越来越远的背影,才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赵阚和敬贵人使不上力,那往后的贤妃就会更难对付。”她微微呼了口气,站起了身来便朝楼下而去。

下楼的楼梯不算窄,她垂眸走着,才走到一半,身前忽然多了条胳膊拦着:“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看,莫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林锦婳看着面生但满脸油腔滑调的男人,淡淡道:“我是……”

“不知检点的女人罢了,孙兄,你沾惹上她,可是要倒霉的。”

熟悉的讽刺声传来,林锦婳转头看去,门口将将走进来的人不是王晖远是谁。

他左脸有一块淤青,许是跟人争执搏斗留下的。

王晖远一见到林锦婳,整个人便阴郁了下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大声讽刺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名门闺秀,如今却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附近可是都是花楼赌馆呢,怎么,林小姐来这里跟人私会?”

墨风听着这不干不净的话,微微有些恼,提步就要上前,却被林锦婳拦下。

方才那油腔滑调的男人一瞧,以为林锦婳也不过是寻常好戏弄的大家闺秀罢了,上前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道:“这位小姐,日头还早,我请你去楼上喝杯茶休息会儿?我瞧你这样站着,小脚也都累了吧……”

大堂里的大多是男人,听到这戏弄女人的露骨话儿,均是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林锦婳眸光微寒,淡淡看他,对墨风道:“踢开。”她恨不得打断他抓着自己的这只手,但徐家正值多事之秋,她不想给徐家惹麻烦。

墨风得了话,这才趁着这孙姓男子还没回过神时,一脚将人踢了出去,直到他从楼梯上狼狈摔倒地上,才寒声道:“我家小姐不过是来附近买药,口渴了便在此处歇一歇,王公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怎么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还说如此无耻的话,实在有辱王御史的名声。”

王晖远气得面色发青,上前扶起那人后,才冷冷看着林锦婳:“林锦婳,你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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