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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吉这一刻须眉皆张,整个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阿畅!你是阿畅?”他旋即回过神来,惊喜交加地叫道。
“正是我,昔时咸阳斗鸡儿,今日关中铁槌客!”贾畅哈哈一笑。
他此时身材高大,还留着一副虬须,虽然赢吉与他十分熟悉,可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
“你,你这些年去哪儿了?”赢吉忍不住问道。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兄长先且往后去一些,待我打发走了这些乌合之众,再收拾了江充,慢慢与你叙话。”贾畅道。
赢吉目光一转,当即扶着腿开始向后退去,贾畅背对着他,虽然看不到他的动作,却也从声音中判断出来。贾畅面色虽然未变,但目光里却闪过一丝玩昧之色。
当初年少,故此觉得赢吉——彼时还叫赵吉豪气干云,是咸阳城年轻一代中游侠儿的领袖人物,如今年长,发觉他终究还是不如赵和啊。
若换作赵和在此,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舍下一人自己后退?
哪怕受了伤,赵和也必然是要留下大战的。
当年那个赵吉,终究是因为养尊处优而成了赢吉啊。
“铁槌客,你与你的同伙竟然没有去吴郡?”贾畅与赢吉说话之时,那卞道人一直笑而不语,此时见二人说话完毕,当即笑道。
“卞道人,你会故布疑阵,我们自然也会将计就计,你们纵横家天择派苦心积虑要挑得天下大乱,如今关中既乱,你又如何按捺得住,不在这里煽风点火?”贾畅扬声道:“我们不管你有什么安排,但凡哪里有祸乱,便在哪儿等你,准一等等个着!”
卞道人眯了一下眼睛:“确实,确实,今次之事意外连连,致使老夫未能及时抽身,倒让你们这些小辈守株待兔成了。”
“你真是江充?”赢吉又失声叫了出来。
卞道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转,笑吟吟道:“陛下,老道不是劝你遇山莫行么,你为何不听老道之言呢?”
“你!”赢吉心念电转之间,顿时明白,自己还是中计了。
这老道人当初所言的遇山莫行之说,分明是十分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逆反之心重,故意布下的激将之计。
所以,他在遇伏之后,选择了往这里走。
而且,伏击之地,离赵和的军营其实并不算太远,若彼时他能够更信任赵和一点,直接回头,伏击之人也不敢追。
甚至由此可以推测出来,伏击兵马的数量也不多,未必能短时间内解决掉他的护卫。
说来说去,孙道人都是凭借巧妙的话术,让他心底生出误判,偏偏他还认为这误判完全是由自己做出的。
“你,你这贼道!”赢吉忍不住骂道。
“他可是以江充之名行事之人,便是烈武帝,也不是被他们一伙牵着鼻子走么?不过时至今日,他们也算是到头了。”贾畅说了一句,拎着索链转动起铁槌来。
那铁槌转动之时发出的啸声极为尖锐刺耳,让人寒毛直竖,而卞道人微微一讶:“你们果然是早有准备。”
“声,光,气味,你们纵横家天择派的诸多术法,说穿了不过如此,我们墨家早就知道小孔成像,对于声光之术的掌握,不在你们纵横家之下。”贾畅道。
“墨家?墨家之人在稷下都快绝种了。”卞道人用沙哑的声音笑道:“怎么还有你这样一支流传下来?”
“稷下齐墨,早已偏离墨家正道,我身兼秦墨、楚墨二者之说,才是墨家正统。”贾畅说到这,突然又是一笑:“怎么,你纵横家想要与我辩论一番谁是真墨谁是伪墨?须知连名家都是自我墨家分出,论辩之道,我墨家岂会输与你纵横家?”
“呵呵,你说名家自墨家而出,先得问一问名家之人同不同意。”卞道人道。
赢吉此时已经离得稍远,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自骂了一声:“当黜百家,但用道法!”
他此前便有所察觉,这一次关中之乱,除了司马亮为首的世家大族在其中使坏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百家之争——各家学派都希望自己的学说能够成为天下道统,为实现这个目的,彼此不仅言辞辩驳,也在朝堂政权之上倾轧反覆,而在这其中,儒家、纵横家和名家最为跳脱。
不过旋即他又有些幸灾乐祸:从今以后,百家之间的纠缠,世家大族的野心,都将成为赵和的麻烦,与他再无半点关系了。
“不,不是没有关系,至少这卞道人就一心要害我!”赢吉心念又是一转。
然后他听得贾畅笑道:“卞道人,你在拖延时间?”
“铁槌客,你不也是在拖延时间?”
二人笑声未毕,突然间贾畅怒吼一声,铁槌飞掷而出,轰的一声响,将一个莽山贼脑袋击得粉碎。
但与此同时,十余名莽山贼已经拉开了与贾畅的距离,他们或张弓,或举弩,向着贾畅齐齐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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