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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轩仔细留意着顾瑾璃的表情,半晌,才问道:“笙儿,你是否说过什么话,或者做过什么事情,以至于引起了尹子恪的怀疑?”
顾瑾璃也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她摇头道:“昨晚离开皇宫的时候,他突然让我今个去尹家。”
“那……离宫之前呢?比如说,宴席中途的时候?”宴会上,顾瑾璃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可中途顾瑾璃有出去过,所以陈泽轩追问道。
“中途……”顾瑾璃回忆着昨晚,身子猛地打了一个轻颤:“哥哥,昨晚我遇到了喝醉了酒的顾念时。”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脑袋突然一热……”
陈泽轩意识到了极有可能在顾念时这里露出了马脚,于是坐直身子,“你怎么了?”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然道:“我喊了他二哥。”
“你……”陈泽轩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喉咙紧了紧,狭长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笙儿,你的记忆……”
顾瑾璃垂下眸子,叹气道:“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哥哥,我的记忆没有办法找回来了吗?”
拥有的不完整记忆,跟完全失忆一样。
顾瑾璃越发的觉得,这对她做事和判断来说很不方便。
毕竟,除了亓灏,老皇帝等这些大人物之外,对于其他次要人物,如尹子恪,八皇子,顾念时这些人,她也是需要多了解的。
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记忆是否还能恢复。
“笙儿……”陈泽轩无法给顾瑾璃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会恢复的,你不要担心。”
顿了顿,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顾瑾璃:“兴许,尹子恪只是随口问的。”
顾瑾璃点头,这才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十天之前,我给云国老皇帝去了一封信,隔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有所动作了。”面色缓和了许多,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笑道:“刚才八皇子派人送了消息,说是老皇帝已经决定让他和亓灏一起去云国了。”
“明日下午,他们就会动身前往。”
女主听罢,脱口而出道:“我也去吗?”
可能是潜意识里,她已经习惯了出现在有亓灏的地方,如各种宫宴场合。
不过,这不能代表着她是习惯了亓灏,只能说习惯了通过场合来算计,去谋算。
陈泽轩见顾瑾璃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笑道:“你想去?”
顾瑾璃想了想,减了几分笑意:“没去过云国,所以想去看看。”
“不过,不去也行。”
“毕竟亓灏离了京城,咱们在京中做什么事情也不用顾忌太多了。”
陈泽轩听罢,盯着顾瑾璃缓缓道:“就算你不去,亓灏他也一定会带着你的。”
一边说着,他握着扇子的手用力几分:“将你放在亓国,他怎可能放心?”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冷意,陈泽轩语锋一转,话题又回到了刚才顾瑾璃发问的问题上:“逍遥子和师父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前几次师父的动作太大了,我现在去清水寺去探一下口风。”
尽管顾瑾璃对逍遥子的感情没多少,但她还是问道:“逍遥子上次把师父给逼急了,师父不会真要将他赶尽杀绝吧?”
陈泽轩眸光深深,低声道:“暂时应该不会,毕竟玄机门还在逍遥子手里。”
“世子,宁王府到了。”这时,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马车也随声停了下来。
陈泽轩扯了扯唇,笑的勉强:“到了。”
顾瑾璃撩开帘子,瞅了一眼宁王府那刺眼的门匾,撇嘴道:“哥哥,我也好久没去南山了,我陪你一起去。”
陈泽轩的眸光动了动,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好。”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枕在阿翘肩头,合上了眼睛:“哥哥,我睡会。”
陈泽轩给阿翘使了个眼色,阿翘心领神会道:“主子,您还是躺在软榻上睡吧?这样不舒服。”
说着,她直接将顾瑾璃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软榻就在陈泽轩的身边,如此一来,他离得她更近了。
抬手将毯子盖在顾瑾璃身上,陈泽轩低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有一股柔情缓缓流过。
再见顾瑾璃眼下浅浅的黑眼圈,他心知她昨夜必定没休息好。
等顾瑾璃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掀开帘子一脚,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在城里多绕几圈再去清水寺。”
“慢点,注意着别走颠路。”
“是,世子。”雷子余光扫见顾瑾璃躺在软榻上,点点头。
顾瑾璃睡到自然醒,马车也快到了清水寺门口。
她擦了一下嘴角,伸了个懒腰,“到了?”
陈泽轩“嗯”了声,抬手理了理她略微凌乱的头发,动作自然。
阿翘悄悄的看着陈泽轩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细心和呵护之意,心里暗叹这二人如果不是兄妹就好了。
马车停下,三人依次下来。
刚好,慧和小和尚在门口送着来上香的香客。
他看到陈泽轩后,双手合起,行礼道:“阿弥陀佛。”
看着“林笙”,他觉得眉眼之间有点熟悉,但是也没多想。
由于早前陈泽轩也来过清水寺,所以慧和直接问道:“轩世子和这位公子,是来找我师父的吗?”
陈泽轩点点头,问道:“净空大师可在?”
“师父在禅房,两位请跟我来。”慧和说罢,引着顾瑾璃和陈泽轩往后院禅房去了。
“咚咚咚”,慧和敲了敲门,低声道:“师父,轩世子来了。”
净空大师正在打坐,他抬了抬眼皮,下了蒲团。
开门,他在见到顾瑾璃后,眼神闪了一下:“轩世子,林公子。”
回京后第一次见面,净空大师便能准确的认出自己来,顾瑾璃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逍遥子是他的师弟,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是通过信的。
恭敬的行了一个佛理,顾瑾璃也打招呼道:“净空大师好。”
二人进了屋子,随着净空大师坐下,他们也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深邃的老眼望着顾瑾璃这张陌生的脸,净空大师意味深长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顾瑾璃不懂佛学,不参佛理,故而有些不解。
陈泽轩自幼聪慧,他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净空大师的意思是,烦恼与智慧,无非一念之间,一念觉悟了,即生出智慧来,一念迷惑颠倒了,则智慧断绝,烦恼丛生。
的确,他与顾瑾璃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心事。
只是,净空大师这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真不知道该说他眼睛毒辣还是他们将心事写在了脸上。
陈泽轩将手中扇子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回道:“净空大师说的没错,只是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凡夫俗子,像大师这般参透一切的人是少之又少。”
“圣人可以做到无色无相,无嗔无狂,但凡人不能。”
“佛家经常告诉人们要随心、随缘、随性。”
“可七情六欲都在体内,心内,所以本世子认为只有顺其所欲所求,才算得上随心随意。”
在求佛问道的人眼里,一切皆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幻,希望世人无欲无求,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万法唯心,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和烦恼。
人的七情六欲,也是如此,会让人陷入痛苦的深渊。
而陈泽轩却对佛法提出了异议,这倒是让净空大师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间接的暴露出了陈泽轩不仅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而且还有着不小的野心。
净空大师一边倒茶,一边缓缓问道:“若随心随性的事情是错的呢?”
陈陈泽轩知道,净空大师是意有所指。
他望着那沸腾冒着热气的茶水,半晌才道:“世上之事,本就无明确的对错之分。”
“如那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说。”
“在多数人眼里,评判对错的标准,也不过是胜败强弱而已。”
陈泽轩的这番话,便是相当于含蓄的将自己的心声透露给了净空大师。
因为他知道,净空大师有着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任何人任何事在他面前,极少有能瞒得过的。
说罢,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吹着热气。
净空大师轻叹一声,本打算再说些劝阻的话,可接触到陈泽轩那执意要撞南墙的目光后,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多谢净空大师。”顾瑾璃见净空大师也给自己添了茶水,赶紧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净空大师和陈泽轩吹也没再说话,表面上都在静等茶水凉了,但心里却都在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顾瑾璃悄悄的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忍不住在脑子里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什么七情六欲,什么随心随性的,她整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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