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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台阶处往下眺望过去,整个金鼎的一层,景象尽显。
暗夜流光,昏色的光束之中,映着几处人群聚集成团的地方。
金鼎这边,是寻常酒吧里都会有的摆设。酒架酒台,舞池乐队,以及分割开来的软沙发专座——
一般来说,那里是调情专区。
也是宋祁深刚刚的视线落点之处。
卡座呈现半开放式,细碎深入的交谈不能被偷听去,但本就不是什么隐秘性极强的场所,因此里面互相嬉闹以及喝酒的场面,都可以被往来的人觑见。
闹出来的各种动静都有,掺着动感的音乐,和楼上包厢的寂静清雅形成了显著的对比。
站在远处,亦或是站在高处的人,都能看到一层内各处人们嘻哈玩乐的笑脸。
这样的位置,都是事先装修就摆好的角度,很是随意。
认真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显得特别刁钻的隐蔽角落。
也当然是一览无遗。
假如是在这里,有人惊鸿一瞥看上谁了,也大可以敞开矜持,也可以现场尝试着去勾搭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靠近最尽头的那半截软座的卡位里,正窝着位女孩,离得稍远了也能看出来瓷白的小脸儿。
整个人向后倾,仰靠在沙发上,手臂懒懒地垂着,整个人软弱又无骨,头歪侧着,看得出来双眸半阖,已然不是太过于清醒的状态。
起先,宋祁深脚步顿住,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内心有感应似的,指引着他去看些什么。
但不曾想,他余光瞄到以后再定睛一看,率先从心间浮现的,是“不可置信”这四个大字。
饶是见过足够多的大场面和大场合,此时此刻的宋祁深活生生地愣怔在原地,足足停顿了有十几秒之久。
但最初的震惊也仅限于此了,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类型。
在他的眼里,千栀一直都是明艳却不张扬,性子极为乖巧,也极为不找事的女孩儿。
甚至于有时候,还有点憨。
不仅仅是如此,千栀从小到大,给予宋祁深的,都是这般印象。
纵使最开始两人新婚夜之时,她也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那般箍紧的腰,仿佛下一秒便会被他拧断一般。
当初在宋老爷子的病床前,他为何只选了她的这般记忆,已经随风飘散,记不太清了。但对于她的印象,隐约中,在大体上从没变过。
不过,也有例外——
就是这样玲珑纤细的女孩儿,在婚后展露出了她从未表现出来的一面。
像是猫,敢于露出小爪子挠人。
也像是小老虎,敢于狐假虎威了。
可不是小老虎了么。
今天临走前说是要回去,扯着他的袖子狠狠地晃了两下。
这样还不够,说是要回酒店和同学一起住,结果辗转出现在了夜店里。
再来,就是今天。
旁边还围绕着两位打扮得极为潮流的男生。
先前的不可置信褪去,宋祁深只觉得心都揪着,而后没由来的,倏然冒出一团子无名火。
烧得人嗓子都要冒烟。
这姑娘,就该回去吊着,照着小屁股就是狠狠地抽一顿,一点力气都不含虚。
怎么就能这么不省心。
而且千栀看起来,居然已经是喝醉的模样。
要是今晚他没看到,她这样以后,如果再被有心人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已不能容忍宋祁深细想,他直接下了台阶,而后长腿一迈,往那边快速走了过去。
凑近了瞧,才发现不仅仅是她身边环绕着的那两个男的,和她并肩挨靠在沙发上,堪堪眯着眼,半晕过去的,还有一位女生。
并不面生,这人在千栀的朋友圈里出现过,应该是她的室友。
宋祁深身高腿长的,站在这个卡座的入口处,逆着光,挺拔身影被衬得更加料峭几分。
他还没开口,从刚刚一直杵在这边围绕着的,就没离开过的两位金鼎御用小鲜肉,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起宋祁深。
其中的那位小鲜肉一号打量完以后,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新人?长得还挺不错啊。”
这边的
小鲜肉二号紧随其后,朝着宋祁深说道,“是不是换人了,刚好轮到你了啊,你过来顶替着吧,我今天工时已经满了。”
说着,这两位向着外面走去,经过宋祁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人拍了他一边的肩膀,还挺有默契。
“这两个可爱小姐姐就交给你了啊,悠着点儿,记得多哄人。”
被莫名其妙地认错的宋祁深:“”
这架势,怎么还弄的跟传道授业解惑似的。
宋祁深紧蹙着眉,但那两位小鲜肉丝毫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打完招呼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交谈的声音从震耳欲聋中难有的换曲间隙中递过来,“店里最近水平提升了啊,招了个这么帅的,是想要超过我怎么着?”
“夜店宁薛初,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不过新来的这人啊,长得和你是有点像的,其实你这个时候,就应该退居幕后,别搞陪酒陪聊那一套了。”
“不搞,我喝西北风啊?”
“那你喝啊。”
“真和我像?”
“说不上来,气质而已,不过眼睛是真的很像了。”
“和我眼睛说像的,光是我看到的,就有百十来个了。”
等到那两位渐渐地消失在了视野里,两人交谈着的声音也逐渐被嘈杂的音乐声给掩盖过去。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千栀仍旧是半阖着眼,也没任何动静,俨然一副已经昏睡过去的样子。
宋祁深刚想要伸手去抚千栀,眼下径自横过来一条手臂,阻拦了他的动作。
“先生,这不太妥吧。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林峋声音很冷,看着宋祁深的时候,带了点戒备。
刚刚唐啾啾嚷嚷着不舒服,他就走开了那么一瞬,前去柜台要了杯温开水,再转眼回来,便是眼前的这幅画面,不得不防。
就连刚刚那两个男的,都已经不见踪影。
宋祁深略微抬眸,面上没什么表情。
而后,照样伸手去碰千栀。
快要碰到千栀的时候,林峋直接侧身,横了过来,将两人隔开点距离来。
他声音中带着点愠气,“这位先生,请你注意你现在的行为,你再骚扰我们的话,我要报警了。”
“你们?”宋祁深不怒反笑,轻轻嗤了声。
哪儿门子的“我们”,还能比他这个领了证的合法?
宋祁深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明晰的指尖还未滑动两下,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哥哥。”
软糯中带着点儿小茫然。
但更多的,是撒娇的意味。
这句话一出,两个男人皆是身形一顿。
千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虽然看起来还是懵懵的,相比于一旁不省人事的唐啾啾,还是多了那么点儿意识。
她下意识朝着宋祁深便张开了双手,一副要抱的模样。
宋祁深迎上去,捞小姑娘入怀,将几乎是软成泥的她摁紧在怀里,“在呢。”
话音刚落,他望向林峋。
“我先把她带走了。”
“不行。”
林峋还是望着两人,唇紧紧地抿着。
是不愿意放行的样子。
但千栀刚刚的表现骗不了人。
那是下意识的依赖。
在无形之中,在不清醒之中,最为真实。
宋祁深垂眼,单手执着手机的那双手在屏幕上继而划了几下,而后递到林峋面前。
林峋瞳孔缩了缩,这会儿的震惊,倒是比之前,要来得汹涌得多。
像是徒步奔波了几百里,而后又像在海洋里畅游。
之后又似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重心被之前的海水冲刷得不复存在,被牢牢地钉住,动弹不得。
千栀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才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但触目就是偌大的车厢,皮质的座椅,以及闯入视线的——
一双正优雅相叠着的长腿。
“我这是在哪儿”千栀眼皮干涩,连带着说话都蔫巴了似的,不怎么能够张开嘴。
她喃喃自语,记忆还未从刚刚那些梦里挣脱开来。
千栀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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