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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训谢过他们照顾,步出牢门。关安昨夜也让萧战撵走,侯爷骑上萧战留下随从的马匹,两个随从骑一个马,晨光中往家行去。
…。
萧战本着对岳父的孝敬,无意说中,他自己并没有想到岳父真的今天回家。他和孩子们正数着晨光出天际,不眨眼睛看着严家。
距离和视线里楼阁花树的原因,他们看不到内宅里,严大人已出房门,在厅口儿站着死盯着:“昨天喜鹊叫有好事情,今天再叫,再叫啊。”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呼呼啦啦,一堆鸟儿从严家草丛中树枝里飞出来,个个漆黑,好似一片黑雾笼罩着严家。
孩子们看在眼中,他们在隔一条街的铺子楼上,这铺子是梁山王府的产业。这就放心欢呼:“好啊好啊,黑老鸹。”
萧战腆肚皮,这种事情一般离不开他出主意:“不打喜鹊也有法子,给十两银子,昨天一下午就抓来几百只黑老鸹,先生们有药迷昏。趁黑放到严家,哈哈,一早醒过来,这飞的,壮观吧?”
“但是,”禇大路问:“怎么不叫呢?”
“黑老鸹叫宅,不是好事情,得叫才行。”禇大路看不得萧战得意,挑剔着他。
执瑜执璞取下背的铁弓,上的不是箭,而是泥弹。偏斜弓弦,出去十数弹,“嘎嘎嘎……”几百只黑老鸹大叫,把附近的人家都引得指指点点:“看,这是严家怎么了?进这么多黑老鸹?”
严大人气的抓起家人手中扫帚扔上去:“滚,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滚出我家!”
“哈哈哈,”孩子们还是看不到他,但在叫声中笑个不停。有些飞远,有些飞几飞,又回到严家树上坐定,孩子们笑得就更厉害:“是他们家的东西,舍不得走。”
萧战挑眉头,解气地道:“让你说喜鹊进门咒我岳父,这下子你没劲头儿了吧?”
孩子们直到看完,纷纷夸着萧战,下楼来回去。跟的人簇拥他们到侯府角门上,遇见的第一个家人道:“小爷姑娘们可算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太好了!”孩子们欢呼。
萧战叫得最响:“我一说就中,以后投票我一人算十人份的!”然后嘈嘈:“严家放黑老鸹是我的主张,他家晦气,岳父就吉祥,以后投票我一个人算一百人份的。”
没有人顾得上理他,都争着去寻袁训。这个好女婿撒丫子,依然不肯后与人,叫着福姐儿快快,跑不是最前头,也没落最后。
……
高耸的参天古树,把内宅里这条道路围得几无狂阳。低矮的花篱笆绿叶轻送,把红的紫的黄的粉的各式花中香拂到行人衣上。
大早上的家人还在洒扫,但见到侯爷轻快而来,都露出狂喜或喜悦的面容。
“侯爷回来了?”
“夫人想着呢。”
“国夫人想着呢。”
“老太太念叨,”
小爷们和姑娘们也想的话说了一遍,袁训已是满面春风对他们颔首过,走到另一条路上。
脚快的,丢下扫帚就跑:“我去告诉小爷和姑娘。”另一个在后面笑话他:“这是想讨赏钱,让你跑的快,偏就不告诉你,小爷姑娘们一早出了门。”
还有一个笑道:“兴许他是小王爷面前讨赏呢?家里的亲戚们那里也知会一声吧,只怕也有赏钱。”他往二门去,看意思要出门告诉借住的亲戚。
这一个走在侯爷后面,不可能绕到侯爷前面。前面去送信的那个,又不和侯爷去一个地方。袁训走到宝珠坐月子单独准备的房间外,把这里的人全吓了一跳。
卫氏手端小托盘,里面是给宝珠刚送的一碗汤水。一抬眼,手中碗倾斜,落到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把卫氏惊醒,她喜笑颜开:“这就叫岁岁平安。”托盘往丫头手中一塞,空下来的手取上帕子,边揩眼泪边迎上来:“我的侯爷,您回来了?早起喜鹊叫,我就说没事儿,皇上再生气,也得让您把喜姑娘的洗三办了不是?家里虽有小爷,还小呢。虽有表少爷,还不老成。”
嘴里说着话,把袁训从肩头到手臂摸上一摸,见结结实实的,卫氏激动的泪如泉涌:“快进去快进去,侯夫人刚醒,刚喂过加喜姑娘,第七个孩子,奶水更不多,喜姑娘又是两个奶妈侍候着才吃好,能吃,能吃的很呐。”
这是个对宝珠忠心不二的妈妈,袁训素来敬重。哪怕着急就去看宝珠母女,也耐心听完。听到卫氏说喜鹊叫侯爷进门,不由想到战哥儿去严家打喜鹊而更莞尔。
在卫氏的催促下,侯爷进来。卫氏知趣的守在门外,乐得东一圈西一圈的转身子:“太后好啊,定然是太后发了话。皇上好啊,皇上怎么会不记得加喜的洗三。加喜进门,还能错得了,逢凶化吉,处处是喜。侯爷回家来,是喜。”
小丫头伶俐的,想想加喜姑娘进门,第二天侯爷就进诏狱,这怎么能算是喜?但不敢说出来,跟着卫氏堆起笑。
宝珠在房里早就听到卫氏说话,欠身坐起,在袁训还没有进到竹帘内,就把雪白的手臂伸出去,面上欢迎凯旋英雄般的笑容灿丽。
等到袁训握住她的手床沿坐下来,宝珠柔声哄他:“为女儿亲事,侯爷辛苦了。”
加喜定亲柳云若,就眼前来看,没有一处叫好。但宝珠的话里夸奖着,好似袁训为女儿从九天之巅抢回来的好女婿。
袁训别说没有委屈,他有委屈也是成全自己兄弟情意,自己招来的。但听过宝珠这话,他就是例外的有委屈,也消融在妻子体贴的话中。
亲亲她的手,笑道:“这话我爱听,比战哥儿说的中听多了。”
宝珠不再问一遍也知道萧战会说什么,妙目流盼找上一找:“战哥儿也对你好着呢,早上我才听说他去诏狱里陪你?你在这里,他在哪里?快叫进来让我夸一夸。”
“这孩子一早先走了,兴许在家里练功呢。”袁训不知道孩子们去严家结果如何,先不告诉宝珠,免得她挂念。
宝珠就说等早饭时候他会来,不打扰他练功吧,请袁训看小木床上吃过奶继续大睡的加喜。
小小声告诉袁训:“母亲本来要接走加喜在房里,让我好好养着。但见你不在家,怕我想着吧,把加喜留下来。你快看看她,睡着了好个得意小模样不是?这是陪了我,所以等你回来好邀功呢。”
袁训看上一回,见女儿第三天的面容,更随祖母袁国夫人,真的如宝珠所说,好个得意小模样,侯爷心花怒放,顺着宝珠的话道:“我们会陪母亲,自然是得意,也要邀功才行。”
加喜呼呼呼。
夫妻们正说着,竹帘子轻动,溜进一个又一个,孩子们全笑得白牙露着,走得蹑手蹑脚一看:“咦?原来母亲醒了。”
这就敢说话,都来牵袁训的衣裳。加寿表白:“爹爹,寿姐儿没去看你,但寿姐儿时时刻刻想着。”
“好乖的寿姐儿。”
执瑜执璞:“爹爹,战哥儿不肯把骰子给我们验看,每掷必赢,一定是作弊的骰子。”
萧战左顾右盼的装听不见,但嘴上回话:“技不如人撞豆腐也罢。”推加福上前来:“岳父快夸夸加福,福姐儿也去诏狱里看您,去为您进宫,还为您陪岳母,也为您陪小七,还为您……”
加寿撇嘴:“一会儿不贫嘴的你,一定是假扮的。”跟在后面推着香姐儿上来:“爹爹,二妹在家里照看弟妹,也有了一个为您将功补过的法子,大弟二弟昨天没陪您,去抓半夜的贼。”
执瑜执璞、香姐儿摆手:“大姐咱们谦逊些,咱们不是那爱表功的人。”
萧战赶紧对加福搬弄:“福姐儿,把你也说进去。”加福快快乐乐:“我向着大姐。”萧战趾高气扬,满脸的他的话多值得骄傲不是:“我向着加福。”
袁训和宝珠笑着,外面又走来小红花。手中握一个还有桃花的桃枝子,行过礼,拿桃枝子为袁训扫扫衣裳:“母亲说的,桃树辟邪,去晦气。”
“生受你。”袁训对着她也觉得可乐,小红花笑眯眯,也开心的不行:“母亲说没有侯爷侯夫人,就没有我,所以要时时想着侯爷侯夫人。”
褚大路帮她补充:“就没有你的姑娘小姐日子,怎么是没有你呢?”小红花挤皱巴小脸儿,算可劲儿的想想,回答禇大路:“母亲说,没有侯爷侯夫人,就没有我爹,没有我爹,就没有我。”
褚大路揉额头:“这就更不对了,怎么又没有我岳父呢。”而袁训和宝珠笑得吭吭的,却道:“这话不无道理,没有侯夫人把你母亲带去边城,就遇不上你爹,也就没有你。”
小红花轻轻呼气,觉得难题解决,点一点小脑袋。
窗户是开着的,并不直对着宝珠,也能给房中更换满室花香。竹帘挡住暑色,凉爽清风从这里不住吹进来。
但不知不觉的,在孩子话里面,房中生出暖洋洋。也不知不觉的,每个人没怎么动,额头上冒出汗水。
袁训是还想坐会儿,但洗三迎客事情多,又怕宝珠劳碌到休息不好,孩子们在这里说个没完,宝珠陪着耗精神。
这就招呼孩子们:“咱们出去说吧,母亲要多多的睡,小七也要睡,现在还不能多陪她。”
宝珠恋恋不舍他,也留恋孩子们。但也知道不能久留袁训在房里,天光大亮,没多久客人就会上门。
又有袁训还没有去见长辈,先来到自己房中。更还有一件大事他不知道…。宝珠一手握着加寿,一手握着加福——萧战硬把加福塞上来的,宝珠对袁训柔情满眸:“去吧,见见长辈们,再去看看孩子们为你一片心意,忙活到昨天半夜里。”
从加寿开始,都竭力小脸儿谦逊,但忍不住,鼻子还是翘着。小红花更是打破这谦虚,点到自己小鼻子:“我帮忙送柴火。”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袁训拍拍她的小脑袋,带着孩子们向宝珠和加喜辞行出来。
……
硕大的铁锅,翻滚着近黑色的药汁,一共有十口。类似装酒的坛子,半人多高推近,有人用长勺子把凉下来的药汁放到酒坛子里。装满一个,就推出去,再换一个新的。
锅里的药汁装完了,放冷水放药材,开始熬煮新的。
袁训不是见到就说好,而是一丝不苟地把各人身上干净衣裳,和用的器具整洁看了一遍,才中肯的评论道:“也算用心。”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抿着嘴儿笑得不言而喻。两个小黑脸儿从灶台后面出来,唤一声:“爹爹”,却是小六和苏似玉。
袁训取帕子给他们擦面庞,再给他们看一看帕子:“活生生两个烧火小鬼。”加寿抱住袁训手臂:“爹爹别擦太干净,等太后来了,要给太后看呢。这是小六和似玉的功劳,太后一定说好,然后就不再让爹爹回诏狱。”
萧战又充当一回诸葛亮:“早上我说岳父今天不在诏狱里,让我说中。现在我要再说,岳父不会再回诏狱。”
别的孩子们都点头,独小王爷元皓把萧战一把推开,跳到袁训面前要功劳:“舅舅舅舅,你出来的那门是元皓昨天打开的吧,是元皓开的?”
袁训抱起他,在他鼻子上拧拧:“是啊,门槛都让你踩平。”萧元皓笑得仿佛这是好大一件正经事情。
谢氏石氏抱着账本子上来,说给袁训听:“药材,自家出一部分,章太医宫中报一部分,余下的跟以前一样,禄二爷发个贴子,各家女眷啊,都有银子送来。我们记下名字,等到上报的时候,也少不了她们。”
还有一个肃然的奏章,袁训放下元皓拿在手上,见皇上亲笔批阅:“可行之,即速行之。”
“就是今天在街口发放,正好也给加喜散福。”为首的香姐儿有意无意对萧战一瞄。
袁训揭破她:“你们呐,你争我抢的,倒是有趣,又是一片心思为家里,为爹爹,也为给太后添声名。都是好孩子。”
“爹爹,还有一件事我们也是好孩子。”香姐儿对小六一个眼色。小六抱住父亲大腿:“爹爹,大姐许我来说,你相中柳家云若哥哥,我们都答应。”
“咳咳,嗯哼,咳咳咳,”萧战大咳。
袁训揽住儿子,把萧战招手到身边揽住,萧战一激动,就不再装模作样。
袁训同小六抵抵额头,又和萧战抵抵额头,柔声道:“都长大知道心疼爹爹母亲,爹爹母亲记下了。但有一条,太后为这事不喜欢,皇上为这事不喜欢,咱们当着人可不再提。另外今天你们见到太后不喜欢柳家,记得打个圆场。”
“我会,我最会哄太后。”元皓把胖胸脯拍得啪啪响。
萧战有气无力,垂着脑袋好似三天没吃饭。
但别的孩子们拥着袁训出去:“听爹爹的,”萧战也不甘落后的跟着出去,只在背后时,耸耸肩头,再一次表示他对这小女婿的不满。
……
早饭后太上皇太后进门,宾客随后纷至沓来。今天的袁家,比加喜出生的前天更热闹。
梁山老王妃到来,就坐到太后身边诉苦,说柳家从老到小没有一个是讲理的,太后对她和颜悦色。
柳家到来,太后即刻阴沉面容,跟柳家从上辈子开始就欠下她的钱没还。
柳云若还算听话,让母亲逼着来,让母亲逼着说加喜妹妹生得好。太后鼻子里轻轻出气,爱听不听似的,但没有撵柳家的人,柳夫人等到另一个客厅上去坐,相互间庆贺。
柳云若听在耳朵里,心里就更难受。骨气腾腾往上涨,紫涨着脸把自己黑成趋炎附势之徒,老大看不起自己。
但好在他没有去寻执瑜执璞闹事情,萧战让袁训带在身边,扮演得意的女婿,也没功夫寻他事情,这一顿午宴除去他心情不佳吃得没滋味以外,倒没有别的节外生枝。
对于别人来说,小小的生了个枝节。常五公子到下午时分,也没有把女儿好孩子哄好。
好孩子固执的还是那句话:“我的祖父不好,不要他了吧!”常五公子啼笑皆非,但想想好孩子养在袁家,卫护姨丈算她有心意,也没有就地苛责她。
今天不是沐休日,有的上午来,下午离开。有的下午来,上午不在。整个一天算热闹。就是太后午休起来见到宾客不算少,也流露出满意,觉得加喜的洗三办得好。
她坐在竹帘内,问问下午来的哪家有孩子,跟上午一样,叫到面前见上一见。
见过董大学士的曾孙董贤,但和阮梁明的儿子阮瑛相比,就嫌不好。见过阮小二的儿子阮琬,又把阮瑛比下去。但阮琬呢,又嫌弃他不是长子长孙,不能承继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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