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0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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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知青们又热情留她在知青点吃饭，她实在是不想吃高粱面黑馒头或者窝窝头了，便硬是找借口回了家。好歹她家的小竹篮子里，还有属于她的两个白面馒头。</p>

离开知青点后，苏瓷心情轻跃地一路轻哼着歌。</p>

这样哼着歌到家，刚一进院门，忽听到一些音乐的声音，低低地从堂屋里飘出来。</p>

她下意识停住步子，隐隐约约听到好像女声在唱——</p>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p>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p>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p>

把翻身农奴的心儿照亮</p>

我们迈步走在</p>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①</p>

苏瓷疑惑着往堂屋去。</p>

刚进一堂屋门，就见家里九口人全都挤在堂屋东头房里。而那个音乐是从长板桌上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唱的是《北京的金山上》。</p>

看到苏瓷回来了，叶安家第一个说话。</p>

他大叫一声朝苏瓷大腿上扑过来，兴奋道：“四姐！大哥把收音机修好啦！”</p>

苏瓷惊讶地眨眨眼，看向那个收音机，“修好了？”</p>

收音机给叶安国之后，她就没再惦记过，这么些天下来，她只知道叶安国有点空就钻在房间里捣鼓，也不让人进去看，就怕人弄没他的零件。</p>

苏瓷不过就以为他想了解一下收音机内部构造。</p>

结果，他居然给修起来了？</p>

家里人当中，叶苏红嘴巴最快。</p>

她站在叶安国后面笑着说：“是啊，这不是放歌呢嘛，大哥说是藏族歌，叫《北京的金山上》。”</p>

苏瓷摸着叶安家小而圆的脑袋。</p>

她真的是非常惊讶，看着叶安国又问：“怎么修好的呀？”</p>

叶安国满脸都挂着笑意，“上学的时候喜欢物理，自己也自学了不少知识，也看过收音机的电路相关的，但没有碰过。就是碰碰运气，试了这么多天，没想到真修起来了。”</p>

苏瓷忍不住笑起来，赞叹道：“大哥你也太棒了吧！”</p>

叶安国很是谦虚，“瞎闹着玩的。”</p>

苏华荣也是一脸喜色，对苏瓷说：“咱家是向阳大队第一个有收音机的！”</p>

就连大部队，也只有一台老式电唱机，只有放唱碟上去才能唱歌。</p>

所有人脸上的喜色都掩不住，包括叶老二。</p>

但他不太外露，抬手蹭蹭鼻子遮一下，用一家之主的语气说：“先别弄了，赶紧盛饭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了。”</p>

他一发话，叶苏英和叶苏梅就盛饭去了。</p>

叶苏红这会不积极吃饭了，就和叶苏芳黏在叶安国旁边，看着他把收音机关掉，才恋恋不舍地出来帮忙端饭。</p>

这顿饭吃得一家人美滋滋的。</p>

所有人也都吃得快，也全都一个默契——吃完赶紧让大哥继续放收音机。</p>

等到吃完饭打扫了里外的卫生，叶安国直接把收音机搬出来放在了当间小桌上。</p>

刚才在屋里试听的时候声音调得较小，这会儿再打开，他尝试着慢慢把声音给调大起来。</p>

收音机现在不唱歌了，在唱一出样板戏。</p>

叶安国用手指一下收音机，笑着跟大家说：“白毛女。”</p>

苏华荣坐在他旁边，惊奇得不行，“喜儿被坏地主黄世仁迫害的故事？”</p>

叶安国点点头，“它这有音乐，都是分段唱的，一场戏一场戏这样，其中比较出名的选段，是《北风那个吹》。”</p>

其他人都围在桌子边，睁大了眼睛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听叶安国讲这些。</p>

难得这些娃娃在一起不闹腾，安安静静地只让叶安国说话。</p>

叶老二没挤在屋里，他这回坐在堂屋门口。</p>

拿烟锅挖了一锅的烟草，坐在那安安静静地抽汗烟，顺便听收音机。</p>

叶安国还在说：“这只是能听到，在舞台上是要跳芭蕾舞的，那才是真的好看。演喜儿的演员，穿一件大红色的袄子，扎一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手里端个油灯，舞台上还洒着雪花，她就配着被风吹的唱词跳舞，好看得不行。”</p>

叶苏红睁圆了眼睛，盯着叶安国问：“大哥你看过？”</p>

叶安国轻轻吸一口气，“在县里上高中，看宣传队表演过。”</p>

叶苏红好羡慕的，只道：“我也想看。”</p>

叶安国回她一句：“那你不读书？”</p>

说着说着怎么扯到读书了？</p>

叶苏红撇撇嘴，不再多说话了。</p>

屋里正说这话呢，忽听到院门上有动静。</p>

叶安军最先抬头去看，只道：“是隔壁婶子。”</p>

苏华荣抬头看到蒋云霞，连忙冲她招手，叫她：“快来快来。”</p>

蒋云霞一脸好奇地过来进了屋，发现桌子上放的长黑盒子在唱歌，她也惊得不得了的，坐下就说：“哎哟喂，这东西怎么响了？”</p>

苏华荣冲她笑笑，“安国修好了。”</p>

“修好了？”蒋云霞震惊，“安国这也太有本事了！”</p>

这东西，让她们用都用不上来，叶安国居然给修起来了！</p>

这真是让她涨了见识了，涨了大见识啊！</p>

蒋云霞坐下来没听上一会，她家四个娃娃又找过来了，看到收音机同样好奇加惊叹。</p>

再然后一个娃娃撒腿跑出去，把他爹老金也给拽过来了。</p>

屋里塞不了那么多人，老金就在门口坐着。</p>

他问叶老二要一锅烟草，两人一起坐在门口听着收音机抽旱烟。</p>

这一晚两家人聚在叶家的小屋小院里，围在一起听收音机。</p>

一直到把所有的今日节目都听完，老金和蒋云霞才打着哈欠抹着眼泪起身，把仍旧精神抖擞的四个娃拉回家去。</p>

然后叶老二家的收音机被修好了这件事，不过一个晚上加小半天，就在八队传开了。</p>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家里还没吃完饭，就来了不少人聚在了院门外。</p>

叶二家因为穷且没有户族优势，在村里多少都招人瞧不起。</p>

有些人就算没有瞧不起，平时也不会十分客气热情。</p>

今天倒好，这些人不止上门来了。</p>

还个个脸上都堆着殷勤的笑意，好像跟叶老二都有八百年的深厚交情似的。</p>

其中有两人拉着叶老二闲谈，居然都掏出纸烟来了。</p>

要知道纸烟不便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抽的，至少叶老二从来也没有抽过，他只抽烟锅子。</p>

当然，他更没有体验过被人派纸烟的待遇。</p>

他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p>

最后自然是没架住接了。</p>

人家不止给他烟，还用火柴给他点了火。</p>

这待遇！</p>

叶老二只觉得灵魂出窍飘天上去了！</p>

苏华荣和几个丫头在灶房忙活，脸上笑得全是褶子。</p>

她长长舒一口气，感慨说：“谁也料不到，咱家有一天会成为八队的香饽饽。”</p>

苏瓷接她的话，“明天就是整个大队了。”</p>

苏华荣还是笑着，“那不是要把咱家的院子给挤塌了？”</p>

苏瓷还没再接着说话，灶房外忽站了个中年男人。</p>

是本庄人，也是个散姓小户，姓杨。</p>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了半篮子的鸡蛋，对苏瓷说：“苏瓷，咱们一人一家凑了一颗鸡蛋，麻烦你大哥把收音机拿去打谷场上放，让咱们一起听，你看成不成？”</p>

苏瓷愣了一下，看向苏华荣。</p>

苏华荣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苏瓷。</p>

两个人对视片刻，苏华荣转头笑着出声道：“不用不用，没必要送鸡蛋的。收音机一个人听也是听，大伙儿一起听也是听，人多一起听，还热闹呢！”</p>

那男人说什么也把鸡蛋给放下了。</p>

随后带着门外的一窝人，簇拥着面带软笑的叶老二，闹闹嚷嚷地往打谷场上去了。</p>

许多孩子跟在后面边跳边嚷嚷：“听收音机喽！”</p>

叶苏红跟人臭屁：“我昨晚就听过了，听的白毛女！”</p>

余下便全是其他孩子的恭维——</p>

“你大哥真厉害。”</p>

“你四妹也很厉害。”</p>

“我爸说我们整个大队，就你家有收音机。”</p>

“我们都没有听过收音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