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0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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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亲？”苏瓷眉心直接拧出了疙瘩。</p>

她就这两个字思考了半天，最后说了句：“不可能，妈不会同意的。”</p>

叶苏英已经不再平静了，“她这次是没有同意，她是拒绝了，可这代表不了什么。媒婆已经提出这个方法了，并且找到人家了。爸多么急二哥的婚事，你也看到了，二哥一天两天找不到媳妇，他迟早会同意的！妈做不了主，她同意不同意都没用！”</p>

苏瓷觉得这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p>

她看着叶苏英，半天又说：“我相信老叶同志也不会的。”</p>

叶苏英情绪顿起，“我不相信！我不信！”</p>

她抬手猛擦一下眼睛，“我要是生在旧社会，我早就被叶老二给卖了！为了让大哥结婚，他都能接受分家。他本来就讨厌我，拿我换儿媳妇，对他有什么为难的？！你凭什么觉得他不会？！”</p>

苏瓷被她给问住了，滞一下，声音微高了一点，“可毕竟没到那一步啊！”</p>

叶苏英眼睛泛红地盯着她，“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受折磨了，你们还想看我怎么难受你们心里才舒服？！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睡着一会就做噩梦，梦到被叶老二绑去卖！我不敢赌，我不能再等了！”</p>

说着她开始哭着哽咽，“小苏瓷你没经历我的生活，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爸他是喜欢你的，从小到大一下都没碰过你，还让你上学。我呢，大哥读书，二哥喜欢玩，我要照顾弟弟妹妹，我要做这个那个，最后错的也全是我，要我挨打。”</p>

苏瓷想想原主的生活，确实悲惨不及大姐的百分之一，毕竟她差点被打死过。</p>

情绪起来，叶苏英哭得更止不住了。</p>

她直接用哭腔说：“小的时候，有一回我带苏梅去工地上要饭，苏梅被人家看上了，要抱回家去养，爸妈不同意。有一回我没看住，苏梅被人家抱走了，回家我就挨了一顿毒打。叶老二说，那个人如果要的是我，就给他了……”</p>

她哭得哽咽到说不出话，好半天又接上，“我当时也想啊，为什么人家看上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我就可以走了，可以不用再在这个家里了，不用再这么煎熬难过了……”</p>

“小苏瓷你不懂，我从小就没有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我，我有时候会想，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昨天妈过来骂，说当初生我的时候就应该掐死我，我也同样恨她，为什么不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我？生下来又这样对我？”</p>

苏瓷低着头，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几颗下来。</p>

一颗一颗砸在她的手背上，被晌午的太阳一照，碎开五颜六色的光芒。</p>

她吸一下鼻子，直接用袖子擦一下眼睛。</p>

好半天她抬起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和家里闹翻，你没有娘家，你在婆家怎么立足呢？受人欺负了怎么办？”</p>

叶苏英也直接用袖子擦眼泪，拼了命地擦。</p>

擦一会情绪平和了一些，她开口说：“向前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要跟他来的时候他不同意，说找媒人去家里提亲。我告诉他爸妈要拿我换亲给二哥娶媳妇，他不带我走，我就去跳河寻死，他才同意的。他是个老实人，踏实肯干，手里攒了不少钱，给我打了一房间的新家具，买了好多好多新衣服。还给我买了雪花膏呢，我见都没见过……”</p>

说着她的声音又有了哽咽之意，然后抬起手把手腕送到苏瓷鼻子边，满眼噙着眼泪说：“小苏瓷你闻闻，香得不得了……”</p>

苏瓷看着她的眼睛，瞬间泪水就决堤了。</p>

她是很少很少会哭的，泪水奔涌出来的瞬间，她连忙把眼睛闭上，低下头抬手挡住眼睛。</p>

苏华荣昨天翻孙向前家的时候，这些东西苏瓷都看到了。</p>

鲜红的双喜，崭新的家具，漂亮的衣服，两件结婚的红服，还有一个铁盒雪花膏。</p>

叶苏英收回了手。</p>

想笑，却还是哭，于是表情难看。</p>

她坐了一会，又吸吸鼻子说：“我们办了婚礼了，向前平时喜欢学雷锋做好事，庄子上的人都喜欢他，看他找到媳妇了，都可高兴了，说向前找的媳妇长得真漂亮……”</p>

她笑出来，“居然有人说我长得漂亮，我从小到大，都一直听人说我长得刻薄长得丑，你说他们是不是骗我呢？就因为要夸向前，所以夸我长得漂亮呢？”</p>

苏瓷还是低头挡着眼，鼻音极重回了句：“不是骗你呢，大姐就长得漂亮。”</p>

叶苏英继续说：“那天我穿了红衣服、红皮鞋，我人生第一次穿皮鞋，还有漂亮的头花。庄子上的人都来家里吃喜酒，让我们赶紧生个大胖小子，说家里人多热闹……”</p>

苏瓷终于止住了眼泪，但没有抬头。</p>

叶苏英望着眼前一片灰黄的土地，声音再度恢复平静，仿佛看透了一切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有一天向前真的对我不好了，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而我又无处可去，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的死，不拖累任何人。苏瓷，没能给你们做好榜样，丢了你们的脸，对不起了。”</p>

苏瓷吸吸鼻子，看向叶苏英，“大姐，回去吧好不好？妈虽然嘴上说的难听，可是她还是关心你的。你跟我回家，让孙向前找媒人提个亲，我们正正经经把婚结了好不好？”</p>

叶苏英果断摇头，平静道：“不了，回去会被叶老二打死的。二哥还没有找到对象，他们也不会同意我现在结婚的，我已经回不去了，回不了头了。”</p>

苏瓷伸手捏住她的手，“不会的，我向你保证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打你，也不会让他拿你去换亲。你相信我，我去说服他们，让他们现在就让你出嫁。”</p>

叶苏英眼里又噙满了泪水，摇头道：“小苏瓷，你自己也不容易，就不要再为我多操心了，好好念书，将来别像大姐这样没出息。我已经这样了，断了就断了吧，我不想回娘家了。苏瓷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姐，以后我们还是姐妹。”</p>

苏瓷继续劝：“你恨爸，可是妈呢？二姐三姐和苏芳呢，你都不要了吗？”</p>

叶苏英越发平静，“替我跟妈说声对不起吧，我很多时候也挺恨她的，恨她生了我，恨她活得窝囊又软弱。每次我被打，她就是在那哭。她又没挨打，她哭什么呢？”</p>

说着抬起头松口气，“苏梅、苏红和苏芳，等她们结婚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我们还是会走动的。我自问也没欠家里什么，很小就干活带弟弟妹妹了，没有吃过白饭。说欠的话，就欠了妈身上的六斤二两肉，她真要要的话，我把命给她。”</p>

苏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她的人生阅历也有限，而且生前是孤儿，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的家庭纷争。她谁都劝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p>

苏瓷用袖子擦最后一下眼睛。</p>

然后她左右找了找，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捡起来就起身往庄子上去了。</p>

叶苏英不知道她要干嘛，忙起身追上来。</p>

而苏瓷什么都不说，握着石头回到孙向前家里，走进堂屋，一把就把孙向前吃饭的碗给砸了。</p>

孙向前被吓得懵在原地，叶苏英也被吓了一身冷汗。</p>

苏瓷砸了瓷碗往后退两步，盯着孙向前说：“我大姐既然跟了你，你就要对她好到底。别以为她和家里闹翻了，就没有人管她了。只要你敢欺负她，大哥二哥还有我，一样抄了你的家！”</p>

孙向前被她吓得一口惊气堵在嗓子眼儿里。</p>

好半天他才使劲吞口口水，挤出来一句：“我……我……记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