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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间里头,床头一盏孤灯,靠着煤油发出暗淡的光,让人感觉到一个奄奄一息孤寡老人要离开人世前夕的凄凉。天花板上方不时有老鼠乱窜声响,死静的房间添进了三分悲切,钻进人的五脏六腑,被一种恐惧笼罩。
儿女们全不在了,老太婆一个人孤零零陪在老公身边,一手抚摸着老公的头,泪水涟涟,悲切的忏悔:“伏木,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和孩子们。要是你的病能治好,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赎回我的罪孽!”“伏木,你千万要挺住,要帮我争口气,叫别人笑话可以,我们可不能叫锋涛笑话了啊……”
心头一酸,喉咙哽着话说不出,老太婆泪水又鼓了出来,郁锋涛揭她丑的情形重新浮现在她眼前,以至于她下了死心:明天变卖所有值钱的东西,哪怕是倾家荡产,临头把小女儿贱嫁出去,也要把老公病治好。
突然,外边传来狗叫声,整个村子马上陷进了一片恐怖中。
隐隐约约感觉到狗叫声是鬼上门勾她老公的命,揪着老太婆心,一股阴气从脊背钻进穿透心脏。
狗叫的时候,老太婆小女儿高赛菊偷偷打开家门,出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哪儿也不去,趁着夜黑无人,高赛菊连手电筒不敢打,摸黑摸到郁锋涛房子,敲响他大门。
比两个鲁莽、猪头的哥哥理智、聪明,高赛菊已意识到,在闹荒这个吃人村子,现在能救她父亲命的人,唯一的仅有郁锋涛。所以高赛菊下了死心,今晚以命相抵,她也要叫郁锋涛救她父亲的命,一但她父亲的命救了,她全家能随之抬头做人。
开门一看,见是高赛菊,郁锋涛错愕得眼睛发直,她不是别人,是老太婆的女儿。四天前,高伏木说过愿意将女儿身子给他郁锋涛。在这黑夜里,趁着他屋里没人,高赛菊前来,能是什么好事?一个傻瓜,猜也能猜的出。
很快从错愕中醒悟,郁锋涛挡住门,但是高赛菊拼命挤了进去,径直朝郁锋涛房间走去。
双脚尚未踏在门槛上,房间里悬挂的明亮汽灯那万道光芒,照射着高赛菊一阵辛酸,悲伤泪水在她眼睛里打滚。——曾经遭到她母亲欺负的一个穷光棍,点上了这么明亮的汽灯,而且是全村唯一一个能点上这么明亮汽灯的人,而她呢?她父亲却是病得躺在床上,无钱治病,眼睁睁看着等死。
趁郁锋涛尚未回到房间,高赛菊赶紧抹去眼角泪珠,心底里头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在郁锋涛面前掉半滴眼泪,叫郁锋涛笑话,看不起。
在大门口踌躇了大约有五、六分钟,郁锋涛才回到房间,神情冷酷,一张脸阴的像结了一层冰,傲气的对高赛菊不理不睬。直到坐到写字桌前,奉起了书本,郁锋涛这才口气硬梆梆且冷漠十分地说道:“这么晚,你还到我家干什么?”
差点要被郁锋涛的冷漠、高傲气得晕过去,高赛菊抱怨的目光盯着郁锋涛,但是口气不敢有丝毫抱怨,却是三分哀伤:“锋涛,我阿爸那天从你这儿回家,被雨淋透身子,病了,是急性肺炎。医生说了,再不到县医院去治病……”
“你阿爸病,关我屁事啊——”郁锋涛冷漠着脸,一扭头,一道寒冷目光直逼高赛菊,愤怒大骂。看到高赛菊那张脸,仿佛是看到老太婆,郁锋涛一肚子的气犹如是盖住的水壶煮水饺。
“锋涛,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高赛菊可怜兮兮,泪水要挂不住了,“这一年来,我一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做人,过着人不人鬼不鬼日子,算是得到报应了吧?”“锋涛,我求你了!医生说,我阿爸的病再不治,恐怕来不及了。现在,我们家向谁借钱,谁都不肯借,连我阿伯不等我阿妈开口,拿着木棍把我阿妈打出门……”说到这儿,高赛菊禁不住泪如雨下,先前的告诫,不知去向。
“哈哈哈……”郁锋涛实在忍不住心头的好笑,把书往桌上一撂,霍地蹦起,仇恨地瞪着高赛菊:“罪有应得,活该!”
“你……”原以为郁锋涛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孩子,不曾想到他原来照样是个冷酷、见死不救无情家伙,跟闹荒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高赛菊一颗芳心寒到铁底,看透了炎凉世态。
有了亲身经历和体验,高赛菊头一回从内心里头真正的怨恨母亲当初为什么要如此之毒,没良心的对待人家郁锋涛。看着明亮汽灯,想着郁锋涛每天无私点着它,供别人看书学文化,高赛菊不死心,心存一丝希望,再一次泪眼汪汪哀求道:“锋涛,求求你了,借点钱给我阿爸治病吧。只要能够救我阿爸,你要我怎样都行,我——我——我愿意,把我身子给你,真的,锋涛,我愿意把我身子给你。”
“下贱——”郁锋涛双眼喷火,怒目逼视高赛菊,一指直戳她天庭:“下贱,你跟你阿妈一样下贱!”“滚,马上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房子!”
突然,高赛菊从背后衣服里拔出一把菜刀,抹在脖子上:“锋涛,你今晚上要是不借钱给我阿爸治病,我——我——我——高赛菊死在你面前,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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