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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竟然抓着梅枝摇起来!明晃晃的如水月光下,红梅淅淅沙沙撒了一阵花雨。
“岑儿,”他死死抓住我的手,“听话,快放手。”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何必还要问我呢?”
“哦,”我恍然大悟,“是不是你又想摘几朵插在我头上?还是我自己摘吧!”说着,把梅枝拉到面前,细细地选了起来,每一朵红梅都在微微颤栗着,晶莹的花雨一滴滴附在花瓣上摇摇欲坠,看起来像一个个柔美的女子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暗自啜泣,楚楚可怜。
夫君把我的手指从梅树上一根根掰开,略带责备的说:“岑儿,岑儿,你从那边来的,应该早看出来它们是一朵一朵凄美的花,为什么还要戏谑它们呢?”
我挑衅地看着他,用脚在梅树上踹了两脚,东方朱砂颤抖得更厉害了,那是一种惧怕死亡的惊悚,好似感觉到温暖的三月来临,它们要无可奈何地瞬间凋零。花雨落了我满头,沁沁的凉。
“救命”离我最近的那朵红梅似离开水的鱼,花瓣一张一翕。其实,它们的喊声在我站到树下时便已听到。
我又何尝不怜爱它们呢?原本是一个个明朗活跃的年轻人,幻化成红梅,轻舞枝头,饱经风霜骄阳,想活下去,就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能反抗。我曾一度担心,是夫君让它们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捕捉到他的痛彻心扉后,我却并没有释然。虽然,我已在地府存活了上千年,但女人的心理,有时候偏激、怪异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猜透。静看着他对梅花的怜惜,对我的呵斥,我心底隐隐作痛。
也许,正因为女人是水做的,所以,感情越浓,酿着酿着就在心里发酵了,变酸了,感情越深,酸味越浓,成了人类嘴里说的“醋”,当心爱的人看多谁一眼,无论是条狗,是只猫,还是朵花,心底的醋便不停地涌上来,没过喉咙,涌进嘴里,喷溅得四处皆是。这时候,最难受的,大概是自己了,从心里酸到喉咙里,再酸到嘴间牙缝。
呵呵,想不到我也落入了俗套,居然吃醋了!
“你”夫君十分生气,满面阴翳,“岑儿,你变了,一点也不像从前了。”
哼,才见面,居然这么说我!我变了,还千辛万苦来人间找他?恼得我狠狠跺了一脚,跟他怄气,“对啊,我就是变了,你想怎么办吧?”
同样是男人,怎么相别就那么大?看看人家种猪,桐儿既是绿血人,又是半个吸血鬼,连死都装了,可是,他再次找到她的时候,从来没问过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宠着。
对了,现在几点了?小罗子它们联系不到我,肯定急疯了,怎么办?下山回平川,带它们回地府?那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他呢?我用力地扯着裙摆,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一辈子怀念呢!但若就要这么走了,似乎又有不甘,于是,我负气地,把棉袄脱下来,朝他扔过去,不巧用力过度,棉袄打到了梅树上,又是一阵花雨洒落。看着他那心疼又无奈的复杂眼神,我转过背去,不再看他。
他叹了口气,脚步声远去。
好啊!男人就是靠不住,也不知道哄哄我,直接转身走了!现在有座梅园了,不像从前需要我接济了,了不起了是吧?想想人家种猪对桐儿是什么样子?再想想他,真应了那句话:那男人都在别人家啊!
回过头去,哪里还有他的踪影?我恨恨地瞪了东方朱砂几眼,张开双臂,准备飘起来,下山。
“不要不要走!”一朵红梅微弱的唤道。
我走过去,问它,“为什么?”
“救救它们。”话刚说完,它失去了原有的血红,恍若一只枯叶蝶,消失在风里。
它们大概是被谁下咒了吧?人间的咒,若我能解,心上的污秽咒早解了。可看着它们着实可怜,就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问道:“怎么救你们?”
“杀了它。”又一朵梅花消逝了。
“它是谁?那只毛笔?还是那个砚台?”问完我方才想起,砚台不是被我打烂掉了吗?难道毛笔也是人幻化的?
“不要动那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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