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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被车给撞了,虽然撞他的是电动车,梅仁瑜还是被吓得心有余悸。作为海洋血亲的海川当然也被梅仁瑜喊到了医院里。
“川,看好你哥。”
“你呢?”
海川看起来有些憔悴,小半个月竟是瘦的下巴都尖了。
不过这不奇怪。他在这个当口儿上决定了要放弃游泳,和绝大多数的学生一样参加高考。以前没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必须要加倍地补回来。也好在海川憔悴是憔悴了点儿,他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否则梅仁瑜要/操/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我去旁边看看撞了你哥那人,那人也受伤了。还有交警那边,我也得过去一趟……”
海洋是自己闯的红灯,事故他本人要负全责。他现在脑震荡躺在病床上昏睡,父母不在身边,弟弟年纪又还小,自然只能梅仁瑜去帮他处理后续。
“那我去了——”
“等等。”
海川抓住了梅仁瑜的手腕。一会儿又不自然地松开了手,有些欲言又止。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想?”
好一会儿,海川才问出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想?”
梅仁瑜心里惦记着那电动车司机,怕自己去晚了对方觉得怠慢。可纵然心里着急,梅仁瑜还是耐心地等着海川继续。
“我的意思是,”
海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觉得我哥像是会随便闯红灯的人吗?我哥像是会因为一时激动、然后闯红灯的人吗?”
海川直视着梅仁瑜的眼睛,有种要逼出她心里话的意味。
海洋这是已经做到连他这天真单纯的弟弟都看出其中必有猫腻来了。梅仁瑜心里微微苦笑,反思起自己在海川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竟然让海川以为她什么都没发觉、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是。”
“那……!”
梅仁瑜对着海川莞尔一笑:“嗯。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她知道海洋是故意闯红灯,故意被车撞,故意倒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梅仁瑜头也不回地从海川的面前转身离开。医院的走廊上很静,她高跟鞋踏出的声音听起来就有种令人心慌节奏。
海川愣在原地,一直望着梅仁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处才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原来梅仁瑜已经做了选择,而她选择的对象,并不是他。
海川都不知道该骂自己的亲哥哥一声“鸡贼”还是说梅仁瑜一句“傻瓜”。到头来梅仁瑜和海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输给哥哥没什么好可耻的。毕竟他实在做不到他哥做到的百分之一。
——他海川做不到不择手段,只为得到一个人。
海洋车祸的当天晚上就醒了,然后就开始闹着要回家。对电动车司机赔礼道歉、理赔外加去了交警大队的梅仁瑜一回来就看见海洋要下床,立刻把他按回了床上,还恶声恶气地威胁海洋说要是他不老实做个病号好好睡觉,她就让他在医院里再多待几天。
海川第二天还要上课,梅仁瑜就没让他久留。只招呼他说这些天让他一个人在家好好吃饭、规律作息,有空的话去隔壁照顾一下笙歌。最后还把自己家门钥匙的备份给了海川。
讲道理,笙歌这个老祖宗远比海川会照顾人。梅仁瑜说是让海川去照顾笙歌,事实上是希望笙歌能开导开导海川。这种把自己造成的问题丢给别人来帮自己解决的行为自是一种投机取巧,对于笙歌梅仁瑜也感觉诸多亏欠。然而除了让笙歌来开导海川,梅仁瑜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来让海川释然了。
——她没有正面拒绝海川,可只要长着眼睛不是瞎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他选了这对兄弟里的谁。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对着海川高谈阔论些大道理的资格?
身强力壮的海洋前后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出了院,大学那边则多请了两天假,说是在家静养。间中夏宇、小北和冬冬来医院看过海洋一次。三人一见下了班赶来医院的梅仁瑜,立刻对着她“嫂子”长、“嫂子”短。饶是梅仁瑜脸皮薄,被他们这么一通乱喊,对“嫂子”这个称呼也有些麻木了。
海洋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平和。那天他闯红灯酿成车祸的事情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不幸的意外。梅仁瑜什么都不提,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和梅仁瑜聊些“医院的饭菜没味道”之类不痛不痒的事情。
梅仁瑜很遵医嘱。等到海洋出了院回到家里静养了一天,看起来没什么事她才把压抑了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阿洋,你不怕死吗?”
梅仁瑜问的突然,就连海洋也有一瞬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仁瑜姐、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你不怕死吗?”
梅仁瑜就坐在海洋的床边给海洋削苹果。她很久不动刀子,削起苹果皮来实在有些笨拙。好在苹果皮虽然被梅仁瑜削断了好几次,但水果刀并没有削到梅仁瑜的手。梅仁瑜手里的苹果也没被削得只剩下果核。
海洋看了一眼梅仁瑜的脸,又专心地看向她手上手上的苹果和刀。仿佛只要他的视线一离开,梅仁瑜就会削到手似的。
“……我挺怕死的。”
“死,谁能不怕呢?”
梅仁瑜的手停了一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哦。”
“那你干嘛自己去撞车呢?”
梅仁瑜抬起眼来。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被撞到的地方不好,你可能会死?”
“………………”
海洋沉默了。他在梅仁瑜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在梅仁瑜瞳仁的深处看到了不可遏止的愤怒。
海洋的沉默让梅仁瑜强忍着不爆发的愤怒有脱缰之势,她的音调忍不住微微上扬:“说话!”
“不会死的。我有分寸,只是去撞了电动车。”
还“有分寸”呢!梅仁瑜被海洋这委婉的承认气了个半死。她实在想把手里的苹果砸在海洋的脸上。
梅仁瑜冷笑一声:“是,不会死。可是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撞到脑袋颈椎脊椎这种脆弱的地方,神经受到损伤和不可修复的创伤,你一个大活人马上就会变成瘫子、瘸子甚至是傻子?”
“不会的。撞我的那张电动车速度快是快了些,但车型不大。我知道我不会出什么大事。……万一我真出了什么大事,那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靠着软垫的海洋侧着头对梅仁瑜说,他头上还有被医用胶带贴在脑袋上的纱布。那里的头皮被尖锐的物体划伤了,小缝了两针。也因为这两针,这些天里海洋都没洗头。梅仁瑜给他买了干洗头发的喷罐回来,每天除了给海洋削削苹果削削梨之外就是拿干洗粉给海洋喷喷头发,然后再用梳子帮海洋把头发梳干净、整理好。
尽管那只是一个小伤口,梅仁瑜看了还是会有心惊胆颤的感觉。那天海洋被撞的光景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午夜梦回,梅仁瑜甚至有被吓醒的时候。所以当海洋说出“那或许也不是件坏事”的时候,梅仁瑜是真的想把苹果和刀丢到一边,给海洋来上一个痛快地耳光。
然而梅仁瑜只是抿着唇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下,把削到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都放到了海洋床头柜上的瓷碟里。
“不是坏事?你说你要是成残疾了、死了,那不是坏事?”
“那你告诉我,海洋,什么才能算是‘坏事’?”
青年垂了垂眼睫,接着不耍任何小花招、也没有半点油腔滑调地诚心诚意道:“你离开我就是坏事。”
“你看,现在我只是出了这么点小事仁瑜姐就这么陪着我,对我这么好。如果我出了什么大事……”
海洋微笑起来,眸中有种梅仁瑜从来没见过的狂热。
“要是我死了,仁瑜姐肯定会惦念我一辈子的。”
“那样我虽死犹生,永远都活在仁瑜姐身体里了。”
海洋的话让梅仁瑜毛骨悚然。
在她小的时候,因为梅如君和甄学义都很忙,梅仁瑜总是一个人做个乖孩子、好孩子,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有一年冬天梅仁瑜陪海家兄弟玩雪玩冰玩冷水,感了冒也不跟父母说,后来烧得很重还发展成了肺炎。
三班倒的梅如君吓坏了,请了三天假在梅仁瑜的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甄学义也难得的对梅仁瑜这个女孩儿有好脸色。当时还小的梅仁瑜不禁对梅如君说出:“好想再多生生病啊。”的话,听得梅如君泪如雨下。
长大了梅仁瑜才知道自己说的话之可怕,那已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威胁。然而此时此刻,梅仁瑜只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比起现在的海洋来还真是可爱。至少那会儿的自己的本意不是让父母内疚,而海洋就是故意要在她身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用自己对他的记忆来做枷锁,好永远把自己锁在他控制的世界里。
“你真是不可理喻!”
对于梅仁瑜的恐慌和愤怒,海洋只是报以微笑:“我什么时候可以理喻过?”
“仁瑜姐,要是我是个可以理喻的人,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只怕我连你是谁都记不得了吧?”
海洋说着一把抓住了梅仁瑜的手腕。梅仁瑜差点惊叫起来,却只见海洋拿了瓷碟旁边的湿毛巾为自己擦手。
那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连指缝里面都细细擦过地擦拭。
“你推开了我那么多次。有讲道理的时候,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你以为一般人,一个能够理喻的人能够在不讲道理的被拒绝后,能在听过有道理的拒绝后,还像我这样来到你的面前吗?”
为梅仁瑜擦了手,像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为梅仁瑜擦干净了手那样,海洋把唇凑到了梅仁瑜的手边,先是亲吻了一下,接着再伸出舌头舔舔梅仁瑜的手掌。最后直接把梅仁瑜右手无名指的食指指尖含进了嘴里。
“……你这个疯子。”
“嗯。”
“变态。”
“嗯。”
“神经病。”
海洋轻笑了一下,舔干净被自己含过的手指,这才缓缓道:“应该是‘精神病’才对,仁瑜姐。”
这种时候谁还管你是神经病还是精神病啊靠。梅仁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没有抽回自己的双手。下一秒,她的视野摇晃着倒了下去。
海洋的力气很大,他一拽梅仁瑜就扑倒在了床上,被他拉进了怀里。把梅仁瑜圈在怀里,海洋笑着把梅仁瑜的手臂搁到自己的肩膀上,让她环住自己的脖子。自己则揽住梅仁瑜的腰,让她能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干嘛?”
梅仁瑜要是这个时候还有好气,她就是圣人了。
“干。”
……妈/的臭小子跟她开黄腔!她可不记得把那个清纯少年教养成了这么个不可理喻、以自我为中心还这么病态的大人!
“别、别……我还有话问你。”
吻落在锁骨上,梅仁瑜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她觉得眼下这种展开好像有哪里不对,好像哪里都不是太对。她明明应该是气势汹汹地来质问海洋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腰被海洋的大掌握在手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
“你问。”
海洋这么坦率,梅仁瑜反倒有种不知该从何问起的感觉。
“你、你……你喜欢我?”
西服外套都被人脱了丢下床了,梅仁瑜才憋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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