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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澜在外书房翻看纱厂的账簿,谢怀安聘请了一位学过西洋账簿的先生来做账,又从府里调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账房先生,同时做两本账,一本新式账目,一本四脚账,新账本放在厂里,四脚账保存在府中,婉澜看的正是被他带回家的四脚账。
谢怀安在她身边的躺椅里躺着,手里端了一壶温热的醪糟,很是悠哉,还略带几分得意——纱厂开工两个月,净盈利已经有一万多两白银,他的确是有得意的资本。
“打算等祭祖的时候将这件事公布出来,”谢怀安道:“势头很好,可以立刻就将债务还清。”
“这势头里可有不少是康利洋行的出的力,我看他们订购了不少洋布,”婉澜眼睛粘在账簿上挪不开,每每看到“康利洋行”四字,就像看到陈暨的亲笔手书——受他的感染,婉澜也开始练隶书了。
“十年内康利都在与我们平分利润,当然要上心,”谢怀安笑道:“玉集大哥可真不厚道,上个月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那合同上写的是十年内都五五分利,他拿走了五分后,我再拿剩下的五分在三年内还债。”
婉澜道:“在商言商,他也只是康利的伙计罢了。”
“谢家长女嫁给区区一个商铺伙计,”谢怀安一边笑一边摇头,道:“若传出去,只怕谁都不敢相信。”
“就算做官,也不过是皇家的伙计罢了,”婉澜看完了上两个月的账册,拂掉册子上掉下来的枯黄落叶,将册子合上:“你想让旁支掏钱?”
谢怀安耸了下肩:“旁支若知道了本家建厂,必会要求分利,与其等他们发现,不如我们自己说出来,愿意买股就分利,不愿意的就自寻生路。”
婉澜对他的决定没什么意见,唯一的担忧之处是谢道中还没有对纱厂松口表示同意,这可不是默许就行的事情,得要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支持,说“就应这么做。”
谢怀安又道:“现在厂子里有一百多台布机,却只有不到三十人的工人,我们得尽快扩大生产规模,培养更多的熟工来。”
婉澜却道:“我觉得,倒不如先将买家都稳住了,再扩大不迟,现在销售大部分都是靠康利洋行,可日本也是有纱厂的,康利同时消化日本和镇江两方的产品,万一滞销了怎么办呢?。”
谢怀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婉澜又打断他:“还有通州的张季直,他在光绪三十年时就已经取得了商部百里之内二十年不准别家设立纺厂的许可,这分明是要垄断纺织业,我不信他会这么轻易就帮你。”
“张季直野心大的很,他当然不愿意扶持一个和他抢生意的,”谢怀安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在摇椅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翁文恭去世后,张季直在政坛上便有些不如意,他的纱厂至今还有官股在,所以急需一个能和中央搭上关系,但又不必太过于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好在他的官股上照顾一二。”
婉澜吃了一惊:“我们可没有这个金刚钻。”
谢怀安道:“我与叔父聊过了,若是需要,他是可以提供些帮助的。”
婉澜又吃了一惊:“他知道?”
“毕竟有求于他,不经过他的同意我怎么敢随口许诺?”他说着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又赶紧道:“张曾扬托病辞官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婉澜摇了摇头:“又没有人来告诉我,他不是调到山西去了吗?”
谢怀安嗤笑一声:“他现在算是臭名昭著了。”
婉澜问到:“他辞官,张香帅不管?”
“一直没有动静,朝中为张曾扬求情的都少,”谢怀安直呼其名,丝毫不掩饰心里对此人的厌恶:“有风声说是袁大人暗中动了些手脚。”
婉澜道:“张曾扬调任山西巡抚这件事好像的确是袁大人出手,但他辞官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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