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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儿确实给了他无数惊喜,得了天赋之能,请来了贺梓,得了文人之心,如今还拿到了兵权,收服了狄一苇,他委实为她骄傲。
可是终究于事无补。
此时这般出众,反而成了催命符。
颓丧过后便是无尽的愤怒——若是一直甘为傀儡倒也罢了,可慈儿出生入死,历尽艰难,最终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却又情何以堪!
“你是要绝了慈儿的命!”
太后冷冷看着他。
“是又如何?”
“瞧你精神健旺,还有力气和我斗嘴,想来也不耽误一场朝会。”
她挥挥手,便有太监上前,毫不客气地来“请”铁俨。
铁俨狠狠拍开太监的手。
朝服和朝冠被托盘端了上来。
“大家都体面些,那本宫还能给铁慈一个体面的收梢。”太后道,“母子祖孙一场,要惜福。”
铁俨久久沉默。
静妃依偎在他身边,眸子里惊惶恐惧如雾气游荡不休。
铁俨看一眼她,默默接过了朝服。
静妃立即上前为他穿戴。
太后垂下眼帘,眼底满意之色和讥诮一掠而过。
两个懦弱的人在一起,懦弱的力量会加成,所有的勇气都会被杀死。
她转身,黑袍人从袍子里伸出一支枯干的手要扶她,她脸上的冷色立即敛去,亲昵地握住了那只手,两人相携缓缓而行,从背影看,看不出谁扶谁。
太后目光落在自己携着的那只手上,手上有些近似老年斑一样的东西,但她知道这不是老年斑,她知道这皮肤其实还年轻。
正如她知道这手的主人,永远也不会背叛她,永远会是她最后的支柱和底牌。
想到这里,她愉悦地笑了笑。
皇太女文武双全,才能卓著?
皇太女仁慈勇毅,堪为守器承祧之君。
想多了!
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除了成为失败者,她什么都不会是!
……
天色大亮的时候,城内亮起几簇烟花。
此时承乾殿前广场开放,也有礼花亮起,那几处普通烟花亮起,并不显眼。
戚都督要上朝,他离开后,府中后门开启,戚元思带领家将匆匆出门。
百官列队时,田记门口开始排队。
唱班的官员没有见到礼部尚书,并不意外,最近礼部一批官员都泡在城外呢。
皇太女若归来,城门有异动,自有三大营安排好的传令兵接力以最快速度传递消息。
也有盛都府和百姓们拦道,总要叫那位寸步难行。
司礼监李贵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广场尽头,放下了心。
甩鞭三响,皇帝临朝,珠帘晃动,太后在帘后坐下。
百官雁列躬身,入场的官员亲属和官绅们黑压压一片偃伏。
昭王携其子立在人群最前方,绷紧下颌,面无表情。
贺太傅站在文官队列前方,神情平静。
李贵拉长声调:“大朝议始——”
田记门口,人群越聚越多。开始拥挤,更多的百姓闻讯而来,如潮流自城池的血管不断汇入那七十二处小点。
其中一处点,拦下了萧问柳回门的车马。
东胜门前,礼部官员们集齐,却没有及时出城,他们焦躁不安地不停回望道路尽头——杨尚书怎么还没来呢?
杨府中,大夫聚满一堂,却对只是沉睡不醒的杨尚书束手无策。
杨夫人哭红了眼睛,派人去宫中通报并请太医,结果在广场前就被拦下来,今日广场戒严,进入要经过层层通报。
城门外。就地睡了一夜的夔牛营,有点疲乏地收起帐篷,讨论着今儿天暗风大,莫不要有雷雨。
说这话的人随即便遭了嘲笑。
初春哪来的雷雨?
烟花亮起的时候,铁慈已经出现在东胜门的最前方,远远看着前方紧闭的城门。
广场前,大朝议本该进行一系列的仪礼,然而今日太后手一挥,说天时不好,不要累着耄老们,一切从简罢了。
因此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大朝议仪礼就被精简得只剩下一项,轮班磕头变成了大家一起对着承乾殿磕头就好。
昭王眼底微微露出笑意。
缩短仪程,便是现在铁慈进了城,插翅而来也来不及了!
城门前的人,没有想象中多,礼部官员没有及时出现,凉亭下的负责杂务的小吏们就偷懒睡个还魂觉。
天空上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阴影一掠而过,不过铁慈没注意,她看见城门半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夔牛营的一个将领迎上去说了些什么,片刻后一半夔牛营士兵往城里收缩。
就是此刻。
铁慈正要往前,忽然身后又是烟花炸响。
比先前城里的那几个嚣张无数倍,简直就像放了一万个二踢脚,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巨响声里,一队红衣红甲的骑兵疾驰而来,杏黄大旗猎猎,上头写着斗大的“铁”字,那些骑兵拱卫着一个浑身金光灿烂的骑士,齐声大喝:“皇太女出巡回京,闲杂人等回避!”
顿时四面像炸了马蜂窝。
小吏挂着口水惊跳而起,拼命擦糊住的眼屎。等待出城的行商嗷嗷叫着往前挤,夔牛营却在此刻陷入了茫然——是操起兵器上还是放下兵器迎?
在原本的演练里,皇太女回京必有滚单前递,然后礼部尚书带领官员和士兵出城十里迎接,百姓也会在此时放出来,歌舞礼乐诸般齐上,他们只需要将皇太女的接风亭团团围住就行了。
然而此刻,礼部尚书呢?百姓呢?歌舞礼乐班子呢?连自家今日负责防务的游击都不在!
现今城门前领头的只是夔牛营的一个队长,那家伙一时慌乱,大声道:“皇太女到!全体火枪准备——”
四周百姓行商愕然,纷纷看他。
这人一呆,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说错了话。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火般的影子就撞了过来,鞭影一闪就将他抽出了三丈,“什么玩意!太女在边境为国出战不计生死,重伤回京你们火枪队和大军拦在这里做甚?要谋杀储君么?!”
四面顿时开始议论纷纷,没有了舌灿莲花的文官粉饰,没有歌舞礼乐班子烘托气氛,没有大批百姓的迎接欢呼,单单大军守门这样的“迎接”,便透出了杀气和怪异。便是普通百姓也觉出不对了。
夔牛营都慌了,不敢放又不能拦,想要交涉,但对方气势嚣张,根本不给他们解释或者拦阻的机会,一声长令声音雄浑,奔蹄如狂雨,红衣似火燃,名震天下的血骑拥着黄金甲的皇太女,在东胜门口就开始了冲锋。
一时间人仰马翻,路边一座座彩棚,遮阳亭被撞倒,小吏们抱头鼠窜,百姓纷纷走避,夔牛营呼喝不断却不敢真正动火枪,冲上去以长枪阻拦却被人流推挤得摇摆不定,最前面的士兵的长枪刚刚横起,就被冲在最前面的血骑的马抬蹄踢断,那个队长眼看根本无法和彪悍凶狠的血骑抗衡,大叫“皇太女这是要冲撞城门造反吗!”
眼看无数人流从开了一半的城门冲出冲入,城门领急忙大叫:“关门!关门!收起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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