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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染几乎是夜以继日地打理着朝堂之事,匆匆过了四日,瞧着急需处理之理都差不多妥了,自己也着实累了,便想回皇帝寝宫里歇歇,想着差不多应该着手准备御驾亲征之事了。
登基之后,风染还是第一次进皇帝寝宫思宁殿。这思宁殿,风染曾来过一次,那是他作为男宠被太后抓进来的。过了几年,记忆中的思宁殿并没有什么改变。风染还记得自己跟贺月斗气,在这里自称过“臣妾”……那时,他的心情是绝望哀伤的,可是,如今回忆起来,更觉哀伤——曾经跟他斗气的那人已经不在了。不不,在的,那个人还在凤国北方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寻他。
新帝继位,思宁殿里收拾得挺整洁干净。贺月理政勤勉,到处都安放了御书案,搁了朱墨,以便随时批阅奏折。风染只觉得这寝殿里到处都盈溢着贺月的气息,那么熟悉,然而又那么疏淡,他怀念贺月用气息密密包裹着他,不经意地碰触他,拨撩起他情潮的日子,他甚至怀念那些他做过的绮丽而荒诞的春梦。
在思宁殿的书案前坐了一会儿,小远来说浴水已经备下了,叫风染沐浴之后再睡。风染从书案边出来,看见书案边放着个巨大的箱奁,微微有些奇怪,便打开来看,只见是大半箱子奏折,风染估了估,怕有上千份之多!
贺月怎么会把这么多份奏放在寝宫的箱奁里?
风染随手拿起上面一本,展开来看,上面写着《参风染虐杀将官事》,风染倒是记得曾有这么个事,那是自己巡军时,在落霞郡有个驻军统帅想孝敬自己,被自己拉出去打了一顿军棍,后又查出那统帅颇有一些恶行,论罪当诛,风染懒得开堂审问,走那些过程虚文,便索性直接把人给杀了。这个事在奏折里就变成了风染无故虐杀一方统帅,说那统帅有多少多少功勋,有多么多么忠心,请求贺月给那统帅平反昭雪,严惩风染。然而,这奏折,贺月未作任何批示。
风染又看了几份奏折,却是每份都跟自己有关。不,不是有关,是每份都在参劾自己,这些事,有大有小,有真有假,风染疑惑,便叫来掌寝内侍问:“这一箱奁奏折,是……前帝留下的?”
掌寝内侍回道:“是。”
“是留中不发的奏折?”留中不发只是暂时的,一般会交给内侍编了纪年专门存放,这留中的奏折没准什么时候还要找出来用的,万没有这么散乱地存放在箱奁中的理。
果然,掌寝内侍回道:“留中的奏折,先帝都叫御书房的大人们好生收捡着,这一箱奁,先帝说都是废折,自己亲自搁在箱奁里头,说……”
“说甚?”
“说……等他年,与陛下一起烧来取暖。小的想,既是先帝要与陛下烧来取暖的,便放在此处,好等陛下来烧。”
这么大一箱奁废折?这皇宫里还缺了炭火?贺月还想着把这些废折烧来取暖?风染总觉得怪异,便叫掌寝内侍出去,浴也不浴了,便坐在书案后,把那些废折拿出来看。
这些废折所涉之事极是广泛,但只有一条是相同的:果然全都是参劾自己的奏折。参劾之事有大有小,有真有假,甚至有些事,风染做过就忘了,这些大臣们还逮住不放,苦苦劝谏贺月严责自己。还有许多事,是风染压根不知道的。
比如靖乱二年,因对战事还没有充分准备,入冬之后粮食紧缺,朝堂上为了解决缺粮,各个大臣都是想破了脑袋,然而风染却并不觉得,因为从未有军队跟他说过军中缺粮缺晌之事。废折中便中许多大臣上奏,说贺月纵容军队糜费军粮,建议削减军中粮晌,以资助更多平民越冬。削减军粮的风声,风染是有所耳闻的,但最终并未在朝堂上提出朝议,想是都被贺月压了下来。反倒因为军中有粮,许多平民本不在征兵之列,也愿入伍。
除了粮晌,还有各种军需用品,无一例外,都曾有大臣向贺月进谏过,削减军中用度。因战乱期间,中路三国四面被围,商路断绝,各种物资都稀少紧缺,宫中和各官各府都有裁减用度,独独军中,一直支撑着未裁减,实在缺了,就用别物相替,风染并不觉得军需紧张。
废折中参劾最多的是对风染的用人和升贬,几乎风染所做之事,都有大臣参劾。最早的参劾可以追溯到风染初次朝堂应对,对他被封为兵马都统帅一职,更是参了又参,见实在参劾不下,便又劝贺月设置副职,以制约自己,谏了又谏,百官们不屈不挠的势头,终究变成了一箱奁的废折,静静地被风染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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