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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天下的宣传必不可少,这世界需要理想主义者。
可在利天下之外,民众听到的宣义部的“功利”宣传是这样的:
新兴的铁锅,实在是暴利,那些入股的村社民众或是富裕农户质问为什么不能扩大生产?答曰,人手不够。
于是这些人对于世卿贵族禄田上的人口咬牙切齿:明明只需要五百人能经营的土地,这些蠢货贵族却束缚那些农夫用了整整两千人……这一千五百人总能挤出几百人进入作坊做工吧?
最早跟随墨家进行土地变革的富裕农民,依靠着一户四个五男丁的人力优势,早早完成了铁器牛马的分期偿付,面对着一片片不曾开垦的处女地垂涎三尺。
靠着前几年棉花价格巨高的良景,积累了足够的财富,只要交一部分钱就能买到一片泽地,开垦出来耕种五年,那就是自己了,可是……缺乏人手,自己家的地已经到了极限,到处缺人,根本抢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有雇工的农田每年卖出一车又一车的产品顿足捶胸。
眼看着那些世卿贵族上的禄田上被束缚的农民,却不能自由流动来给自己耕田成为雇工,心头对于世卿贵族的看法,就剩下阻碍了他们得利的“坏人”。
打下了滕国,帮助滕国复国,一年之内铁器销售量剧增,虽然是分期偿还的模式,但只要肯做,如今土地这么多,三五年之后就能收回,这都是一些和铁器有关的沛县人眼睁睁看到的。
既然滕国可以卖出这么多商品,他们当然支持按照墨家的方式,改造更多的诸侯国,为的就是自己可以得到的利。
那些在墨家的手工业作坊做了几年工的人,眼看着自己学成了一番手艺,自己开个作坊,雇佣几个“肆佣”,只怕只要几年的时间就能大赚一笔。
什么纸张、油料这些东西,却只有在沛县内有大量的销路,他们这些人不止需要更多的“肆佣”,更需要更为广阔的如同沛县一样的城邑。
攻破了小小的滕国,在沛县民众眼中看到的,刨除掉宣传的利天下之外,还有激增的铁器销量、数百人的肆佣雇工来到沛县填充到新建立的铁锅作坊、多出的一支可以守卫他们的美好生活的义师旅、多出的自家在沛县乡校学习的孩子长大后可以胜任的百余个官吏空缺、需求量激增的牛马让一些养殖的村社乐开了花……
有志于天下芬的墨者,为了利天下的信念而改造这个世界。
以利而聚的民众,则在一种无意识中融入了这头怪兽,为了自己的得到更多的利去改造这个世界。
更广阔的的市场,更充足的自由劳动力,更多的可以发财的机会……这一切如今的首要目标,就是搞掉束缚农民的世卿贵族和封田禄田制度,再把天下改造成一个每个人的剩余财富可以买更多商品的天下。
此时天下最大的不合理,就是世卿贵族。
此时天下最束缚生产力的,也正是束缚农民的封田禄田制度。
这一切,从情理上,从绝对的理性利益上,都应该被打破。
只是这过程,总会有许多不完美的、甚至阴暗的。
适看着这些即将被送往作坊或者挑选进入义师的被驱逐者,与众人鼓舞道:“好好做。来到沛县,便不分贵贱人皆平等。沛县不是随处流淌着奶和蜜的不劳而获之地,但至少可以保证劳作能够让你活成一个人的样子。”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比起以前,总归有个盼头不是?”
众人嘻哈着点头称是,适还要趁机说几句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叫的古怪。
若是墨者内部的,多称同志。若是民众,也基本直呼其名。
这人叫了一声“适哥”,适回过头去,只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六指骑着一匹马朝这边过来,身后还有几人,远远就能看到壮硕的公造冶。
这两年六指跟随公造冶在彭城,如今早不是那个半大孩童,而是成了个壮实的小伙子。
适自己也早变了模样,身体比以前壮实了,留起来淡淡的胡须,脸上被晒的黑漆漆的,真正有了几分“墨”者的模样。
六指欢快的打着招呼,纵马过来,公造冶也走过来打声招呼。
跟随而来的还有六七人,都是这一次回来参加九月份同义会的人,各地的墨者都要选派代表回来,这是规矩。
能够参加的,无疑都是墨家中的精华。
几个人诉说了几句,公造冶便说要先去见墨子,晚上若是无事,可以小酌一杯,就选在码头附近的食铺。
六指如今也可以参加这一次扩大的、百人规模的同义会,毕竟他和适加入墨家的时候,墨家一共才四五百人。
拜别之后,各去忙碌。
傍晚时分,七八个人一同来到了码头附近的食肆,这里生意红火,南来北往的商人多在这里吃喝,早不是那种凋敝残破的模样。
在适看来,已经多少有了后世酒肆的模样,里面的食物也丰富起来。
几个人就选了一处坐下,要了些酒,便又要了一些沛县特色的菜肴食物。
吃饭的时候,倒也没说一些政事,彭城那边的情况,适知道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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