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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着相同的敌人,但彼此间的矛盾和仇怨又岂是一时之间可以消解的?
眼看双方就要比剑死斗,墨家这边的人赶忙出面制止。
这消息传到指挥所的时候,军中的高级干部都笑了起来,他们不在乎魏国和楚国的使者们谈论的道义、是非,在乎的只是魏楚之间的矛盾。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件事折射出来的问题,就是面对泗上的崛起,各国之间是否真的可以互通有无、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别人?
自从当年齐墨战争后适上台为巨子后,泗上这边从未惧怕过任何一个单独的诸侯国,如果是各国不干涉一对一的厮杀,哪怕是魏国,泗上也有信心把魏国的血放干,让魏国爆发一场失败和重压之后无可避免的革命。
泗上担忧的,只是各个诸侯之间的联合,尤其是魏、楚、韩、齐等诸侯如果合力,泗上现在还未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会颇为不利。
指挥所中,彭城军团的主帅感叹道:“咱们泗上执着于阶层的矛盾,以至于咱们思索问题过度地考虑阶层。实则诸侯之间的矛盾存在,楚人魏人之间的怨恨也存在。”
“我们虽然尽量消解,为了兼爱只谈天下人不谈楚人魏人,可宣传是一回事,思索决策的时候又是一回事,不可混淆。”
“以今日事看,就算魏楚合兵干涉宋国,也必然各有异心,彼此掣肘。巨子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要我们快一点平定宋国之乱,那么诸侯之间合兵干涉的可能性就会微乎其微。”
六指也道:“这件事吧,说起来……巨子当年就说,如果文侯尚在,吴起乐羊李悝段干木田子方西门豹北门可等人俱在,魏确实为我泗上心腹大患。”
“可叹子夏入西河之后,魏人贵族多求学,自成一派,贵族之中的人才和魏国的落魄士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可避免。要么就是底层一派占据魏国的主流,要么就是贵族一派排挤走那些底层出身的人。”
“现在看来,胜负已分。魏国已经再也没有威胁了,井中枯骨,早晚糜碎。”
他想了一下,又道:“既然两边差点打起来,那么我们便可以利用一下。魏人不是说楚人和我们过于接近吗?那也不能让魏人白说啊,那就真的亲近一下。”
“我建议,分开各国的使节。秦人自不必提,楚人嘛,也让他们靠我们更近一点,时常作出一些和他们亲密交谈的姿态,让魏韩使者看在眼中。”
“虽然只是小伎俩,大贤大能之人一眼便能看穿,可我看这天下大贤大能之人却也不多。”
众人立刻明白了六指的意思,均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可惜刚才我们制止的早了些,若是让他们打起来就好了。我看那楚国使节年轻力壮,到时候若是把魏人使者打的鼻青脸肿,这里面又还有私怨了,等归国之后,必然会极力反对魏楚合兵。”
既然提议被一致通过,很快就将各国的使节分开,将楚国的使者安置到了一处新的地点,距离指挥所更近。
而且当天,六指就很明显地露了个面,和楚人使者亲切交谈,还让楚人使者当着魏韩使者的面一同进入了指挥所里面,许久才出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粗陋的挑拨离间的手段。
但粗陋的手段未必无效,挑拨离间这种事可以发生,源于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粗陋的手段反倒越容易奏效。
这时候世上还没有“吾以为亚父使者,乃反项王使者”这个故事,可六指却从适那里听到过改了名字虚幻了地点的版本,他觉得这个故事很奇怪,当时他就很奇怪这明显是个粗陋的手段为什么会奏效?
如今年纪逐渐大了,经历了泗上这些年的看似平稳实则暗藏玄机的内部斗争,很多事他可看的明白看的清楚了。
今天这件事,也就只是临时起意、借题发挥,手段粗陋,毫无遮掩,可他觉得未必就没有效果。
是夜,魏人使者取出纸笔,如下写道。
“楚使多辱君上,吾欲杀之,墨者制止。顷刻,牵楚使之手入军帐内,一时方出,楚使面露喜色。夜里餐食,我等皆恶,楚使多酒肉,隐约可听榆关大梁事。”
魏人使者写的这些,倒是没有半句虚言,至少是部分真相。
可若真的对天下局势看的透彻,同样的这件事,或许应该这样写。
“楚使年幼骄狂,言语有辱及君上事,墨者借此罅隙,厚楚而薄魏,为防楚魏会盟合兵。”
可他终究只是一个贰副使者,无需心怀天下大势,于是趁着下午的怨怒写下了“真相”和“事实”。
同样的事,又不同的笔触便会有不同的解读。
这篇将会交给魏侯的记录,未必会产生效果。
但将来若是真的不能合兵会盟,恐怕一些人会把这件事翻出来以为只是一个人导致了最终的结果,这是民众们喜闻乐见不需要过多思考其中矛盾的样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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