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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山能支撑这么久,已经算得上是理性和天志的胜利了。
魏韩使者心中各有打算,更多的还是几点。
炮兵的重要性,越多的铜炮意味着越可能的胜利。
新式城防的重要性,越新式的城防意味着野战主力有更多的调动时间。
而这两点,使者又不能不明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钱。
钱源于税收,税收源于国民财富,国民财富的根源源于土地。
这就意味着唯有继续变革,方有可能。
一门铜炮动辄数百斤,化而为铜,价格几何?
一座新式的城邑,动辄需要万人修筑三年,万人不稼不穑、税从何出?
这些东西,不是想变就变出来的。
可变革,就要动摇各国的根基。
君主讨厌贵族,但更讨厌墨家的平等和选天子的尚贤,这种平衡原本是这样的:墨家利用尚贤,和各国君主处在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压制贵族。
而现在,原本需要和君主微妙合作的墨家思潮如火一般传播,君王需要和贵族结为盟友,对抗平等和尚贤。
总需要一个理由,以维系君主制的合法性。
编造一个一人之下人人平等的概念,和继续沿用尊卑有别的概念,熟难熟易,这又是显而易见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国现在都没有一个可以借鉴的方向,因为各国的情况不同。
秦国的变法,魏韩不能借鉴,借鉴可能会导致内乱和分裂以及外部围攻;反过来也一样。
既难借鉴,又难变革,却希望更多的税收来铸造更多的铜炮、修筑更多的要塞堡垒,这就不是使者们所能够考虑到的事。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观感受,告诉君王,泗上不可战胜,不可轻言刀兵。
…………
和魏韩使者相比,楚国使者所看到的、所想的也更多一些。
他看破了泗上的攻城手段,在此之外,他也注意到了泗上军中在讨论各个连队的任务的事。
这一点他很不理解,却又极为羡慕。
以往的战争,徒卒不需要知道怎么作战,也不需要知道战争的目的,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盯准贵族的战车,他们冲向哪里,自己就跟去哪里。
泗上这边,哪怕是一个司马长、伍长,却都能够知道大约的目的,这在楚国使者眼中不是应该惊呼不可战胜,而是惊奇于为什么这样的军队还没有垮掉?
如果士卒知道的太多,万一进攻不利,士卒们怎么可能会继续进攻?
如果士卒知道的太多,万一怕死而退缩怎么办?
善治兵者,应该是让士卒处在一种敬畏军令、不知全局的局面。
敬畏军令,是因为军令不行则战不可胜。
不知全局,是因为士卒一旦知晓了全局,则不可能完成将帅的任务。
譬如一些诱敌之事,譬如一些断后之事,如果士卒知晓,在楚使看来,定然是闻风而逃,怎么可能会选择坚守?
以他的经验,若想获胜,必须要让士卒处在一种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需要服从军令的地步,使得士卒呆若木鸡,方可战无不胜。
泗上这边反其道而行之,在攻城之前,居然让各个连队讨论一下各个连队的任务,这样做,是可以获胜的吗?
他不怀疑,因为从之前许多次的结果来看,泗上义师称得上是战无不胜,至今未败,留下了极多传说。
可这种做法,实在是超脱常理,他理解不能。
带着这种疑惑,他和几名墨者的陪同下,来到了即将攻城的、毕竟最为惨烈死伤最大的先登营连队中,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在一处平地上,四个连队的先登营士卒团坐于地上,分为几队,正在看地上的几个用泥土堆积起来的正面凸堡的模型,听着连队和旅帅的讲解。
楚使看到这些精锐的士卒,心中先是称赞,暗道:“王上之车广,亦不过如此,皆雄壮之士。”
他下意识地将先登营掷弹兵和楚国的车广精锐相比较,这些先登营掷弹兵都是遴选出来的人高体壮的壮汉,以及各国有志于天下芬的士人,可为天下之精华,毕竟人若是瘦小实在不能将沉重的铁雷投掷太远。
营中墨者比例极高,又多数都是些超龄服役的老兵,气势自然不同。
只是他却比较错了,和楚王车广相较的,应该是泗上的武骑士,那才是在战局焦灼时候打开缺口的真正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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