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庶子（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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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来末还是迟疑着缓缓点了头。</p>

“那就多谢纪少爷了。”</p>

金甲卫总不会帮着纪长泽来骗人吧？</p>

纪长泽低头看了一眼高来末鞋上的泥土。</p>

可以看出来对方一定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匆匆跑出来的，脚上穿的是屋内专用的绣鞋，鞋底轻薄，也不知道高来末这么跑出来一路脚底有没有受伤。</p>

他让身后的金甲卫牵着马上前。</p>

“高姑娘，这一路有不少石子，你坐在马上吧？”</p>

高来末先拒绝，后来见纪长泽态度坚决，还是小心翼翼的上了马。</p>

坐上马后，一直踩在坚硬地上的脚终于能歇口气了，高来末精神没那么紧绷了，这才察觉到脚底发疼。</p>

低头一看，就瞧见了自己一双绣鞋上的泥泞，甚至不知道一路跑来时在哪里挂到了，右脚的鞋边都开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沾了泥巴的一点肌肤。</p>

在外面这么狼狈，高来末脸顿时红了，连忙小心翼翼的努力收拢住绣鞋，尽量让它别露出来。</p>

可这样一来，就要小腿用力，踩不住底下的脚蹬子就容易坐不稳，高来末虽然会骑马，但平常最多也就跟家人出去游玩时偶尔骑一下，根本不能很好发力。</p>

她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得了那头顾不了这头，一时间尴尬又羞窘，头都不敢抬起来。</p>

纪长泽一抬眼，看出未婚妻的窘境，直接解开自己的斗篷递给对方。</p>

“高姑娘，外面冷，你披上斗篷吧。”</p>

高来末虽然比纪长泽年纪大了一点，但女子个子本来就容易比男子矮小一些，再加上纪长泽一直坚持每天五禽戏，时不时练练武，偶尔还会给自己熬制各种药膳，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身高疯涨的时候，他这么一操作，瞧着比高来末高出不少。</p>

他的斗篷落在对方身上，自然是能把她罩个严严实实。</p>

高来末也清楚这点，看着那黑色镶了金丝边，满身都透满了精致贵重的斗篷，小声道了谢。</p>

小心翼翼接过系在身上，斗篷将她整个罩住，自然也包括了绣鞋。</p>

总算是没了在外面失宜的困扰，她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p>

对着纪长泽的排斥，也稍微少了一点。</p>

心里放松了，就也有功夫去发现纪长泽十分不寻常的身边居然带了五十个金甲卫这档子事了。</p>

高来末心里好奇，但她自觉自己跟纪长泽不熟，又还有点惧怕对方，明明心里想知道的要死，却也只能死死憋着不问。</p>

又担心父亲的病对方能不能治好，要是纪长泽没治好会不会觉得丢脸，还愿不愿意帮她请大夫，这样思虑下来，一路上光偷偷去看纪长泽脸上神情就有六七回。</p>

纪长泽发现了，也只假装没看见，不然要是他一抬眼和对方对视，高来末的好奇估计就要转变为惊吓了。</p>

至于一路都默不作声静静当个装逼工具的金甲卫们暗暗期待的，纪少爷和未婚妻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p>

对方今年实岁还没满十五，虽然长的好看，但气质身形与容颜明摆着就是还没长开的小孩。</p>

也许是因为高家人口简单，高家人又宠爱她，她没有同龄人里那种已经自感长大的成熟，而是更加像是现代里这么大岁数的学生。</p>

纪长泽只想和对方交流一下学院作业和哪本小人书好看。</p>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时候的高来末还是个比较天真好哄的小姑娘，她之前因为被大街上陌生男人突然摸手受到惊吓。</p>

此刻被化身为未婚夫的纪长泽帮了，旁边还有那么多金甲兵在，她心底的警惕和防备就不自觉的少了下来。</p>

甚至对愿意帮她的纪长泽还多出了一分感激。</p>

这可难怪高家人那么排斥女儿嫁入豪门，这样的性格若是真的进了那种人口复杂内斗纷乱的权贵世家，还不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p>

到了高家时，高来末小心翼翼的要翻身下马，正想着要怎么能平稳一点，面前就递过来一个手……套。</p>

纪长泽举着铁手套，假装没看见高来末有点懵的神情：“高姑娘，你扶着这个手套下来就好。”</p>

高来末连忙点点头，扶着手套，其实那手套就在纪长泽手掌，这就相当于是借未婚夫的力道下马了。</p>

只是隔着个手套，便没了肌肤之亲，高来末心底也放松一些。</p>

高家就像是之前纪长泽说的那样，是个十分普通的小院子，普通到那墙简直像是个装饰品，矮到根本不用爬，个子高的人直接腿一绕就能翻过去。</p>

但显然个子矮的高来末没注意到这点，砰砰砰的敲着门。</p>

门内立刻传来一声警惕的女声：“谁？”</p>

高来末也跟着做贼的喊了一声：“娘，是我。”</p>

喊完了，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后有一堆金甲兵，不用怕什么坏人宵小，底气一足，声音也恢复了日常音量。</p>

“你快开门，我带人回来了。”</p>

过了一会，院子门才打开。</p>

纪长泽一看到来开门的高夫人，就知道为什么高来末一个未婚女子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出去找大夫了。</p>

高夫人拄着拐，显然是腿脚受了伤。</p>

瞧见外面站着的纪长泽和一堆金甲兵，神情也是一顿。</p>

“纪少爷？你怎么来了？”</p>

虽然她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欢迎来，但纪长泽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看到他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排斥。</p>

毕竟他相当于是逼着人家女儿嫁给他，之前还有个那样的名声，做母亲的能喜欢他才怪了。</p>

纪长泽对着高来末要保持距离，对着岳母可不用，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外面不是乱着吗？我想着伯父伯母家中人少，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p>

说完了，才问：“伯母，您这是……？”</p>

“没什么大碍，金甲兵之前围街，有群小贼许是以为来抓他们的，无路可逃，翻到了我们院子里想要胁迫我们帮他们遮掩，我们不答应，他们便要动手，与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崴了脚。”</p>

未来的女婿一听，显然十分愤怒：“真是无耻，朗朗乾坤，□□，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凶，伯母，那群小贼如今在哪？晚辈必定为您出气。”</p>

高夫人拄着拐杖，指了指墙外：“扔到外面去了，不知道如今跑了没有。”</p>

纪长泽立刻表示“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追”，派了十个金甲兵出去，结果不到一分钟，他们刚进院子，那些金甲兵就拖着五个人回来了。</p>

这五个人俱都鼻青脸肿，浑身伤痕，两眼翻白，显然已经晕厥了过去。</p>

纪长泽十分讶异：“你们下手倒是挺重的。”</p>

金甲兵们：“……这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就这么晕在墙边了。”</p>

纪长泽：哦豁！</p>

高来末有些骄傲的解释：“应当是我母亲把他们摔下去时摔晕了他们，纪少爷，能不能劳烦你将他们送官？我与母亲之前也是想送官，只是父亲病了，这才只能把人扔出去。”</p>

纪长泽：“伯父都病了，还能勇斗贼人，晚辈佩服！”</p>

高来末：“贼人不是父亲打跑的，父亲病了有一些日子了，一直在休息，他们是我母亲打走的。”</p>

她说着说着，又为母亲骄傲起来：“那些贼人瞧着是附近流窜的混子，估计也是看我们家人口少，父亲又病了，这才想趁火打劫，只是他们料错了，我们家虽人少，却也不是好欺的。”</p>

听到这话，金甲卫们都是脸上一僵。</p>

本以为纪少爷要因为岳母亲自打跑贼人而脸上过不去了，没想到纪家小少爷脸上先是一愣，接着满眼崇拜亮起，望向高夫人，语出惊叹：</p>

“伯母您一个人打他们五个人吗！！天啊！！这要多厉害的武艺才行！您练的是内家功还是外家功？！！是否要自小练？您看我现在练还能行吗？”</p>

说着，他还艰难的撸起了穿的厚实的袖子，露出底下的胳膊出来，跃跃欲试问：</p>

“伯母，您会看根骨吗？您看晚辈这个根骨怎么样？练多久能练到您这份上？”</p>

金甲卫们：“……”</p>

小少爷你这个关注点不对吧！</p>

你难道不是应该震惊高夫人一介女流却满身武艺一点都不女子吗！</p>

怎么还探讨起根骨来了！</p>

高夫人也是一愣，怎么都没想到纪长泽居然会是这个反应。</p>

她没反应过来，说话就有点磕巴：“这……这是要自小练的，你是侯府少爷，如何还对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蛮力感兴趣。”</p>

“伯母说什么呢！”</p>

纪长泽一脸的“你怎么可以如此妄自菲薄”的表情：</p>

“学武本就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更何况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哪个没学武，学武是保护家人，保卫国家，应当推崇才是！您看看我身后这些金甲卫，这些可都是保护陛下，守护皇城的，他们不就都学了武吗！”</p>

“伯母您有这本事，怨不得能教出高姑娘这样好的女儿！”</p>

他仿佛艳羡的不得了：“只恨我小时父亲不让学武，不然我也想与伯母一般，做个武力高强的侠士！”</p>

高夫人被他吹的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我算什么侠士，只是练练玩玩罢了。”</p>

“诶！伯母您可别谦虚了，您瞧瞧那五个贼人，也还好是遇见伯母了，若是他们到了旁人院子里，还不定要干出什么杀人越货的恶事出来，您除掉了他们，那是为民除害，县衙该表彰您的。”</p>

高夫人一想，貌似也是。</p>

只是到底还是被吹的浑身发虚：“如何就说的那样厉害了。”</p>

纪长泽看看拄着拐，被吹彩虹屁吹的暗暗高兴的高夫人，更是满脸讨好：</p>

“这还不厉害么？这可比许多官差都能打，无论是出门还是远行，有这门武艺在，那可是能保住命的。”</p>

高夫人跟着点头。</p>

可不是吗，当初老爷考中，她跟着他上京的时候俩人穷，没钱住旅馆，只能住那种破落的寺庙。</p>

路上遇到过好几拨恶人见他们只有两个人想杀人抢东西，全都让高夫人给打成了二等残疾。</p>

这要是她没这身本事，夫妇俩能不能活着上京城都不一样。</p>

纪长泽见她也赞同，趁热打铁：“只可恨晚辈小时候没能有个武师傅，现在也大了，也没武师傅愿意教，每天只能自己瞎练，希望能瞎猫捧着死耗子练对地方吧，哪怕只有伯母十分之一的本事，那以后遇到贼人也不必怕了。”</p>

高夫人温柔一笑，心中被夸的十分慰藉，见纪长泽寻师无门，再一想对方也是自己未来女婿，手一挥：</p>

“这有什么难的，你我两家本就有亲，日后你若是想习武，只管来寻我，伯母旁的不行，教你两手可是可以的。”</p>

眼见自己这么一说，纪长泽兴奋的两眼发光，一副恨不得这就赶紧舞刀弄枪起来的架势，高夫人心中十分舒坦。</p>

世人皆认为女子就该柔弱全然依靠夫君，男人武力高强那叫英雄，女人若是会点功夫那就叫粗蛮。</p>

哪怕她生在村野，还有个在普通百姓眼里看起来已经跨越了阶级的秀才父亲，因为会武艺，那些人便觉得她定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婚事十分艰难。</p>

后来与斯斯文文还一身才华有了功名的高大人成婚，当时也没少被旁人指指点点，觉得她高攀对方，言语间十分瞧不起。</p>

高夫人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闺阁时她还能不管不顾，如今嫁为人妇，为了丈夫考虑，到了京城后也不得不不再外面展露武力，只偶尔手痒了关起门在家里练练。</p>

方才看见纪长泽，她也是想顺带看一下对方是否在意这方面。</p>

毕竟陌生人之间还好，都结亲了，那关系可就亲近了，以前的事，他们就算是不说，总也是会传到对方耳朵里的。</p>

与其到时候两边懵逼，还不如现在说开。</p>

只是没想到，纪长泽竟是个武痴。</p>

没有觉得女子不该练武，也没觉得高夫人一个人打跑五个贼人太过彪悍，而是满眼敬佩赞叹。</p>

高夫人去了一桩心事的同时，对着也不叫伯母了，只满口师父师父喊着应承的纪长泽好感度飙升。</p>

两人关系犹如坐了火箭，一下子就从不怎么相熟的未来女婿与未来岳母的情况直升到了兴趣相投的师徒。</p>

聊过一轮后，纪长泽进屋去看昏迷的高大人情况。</p>

不是他之前猜想的天元病，但也算是棘手。</p>

好在他这次从皇宫蹭了不少药材，直接就着高家的锅熬煮出来。</p>

“伯父喝了这药就能退烧，等到烧退下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他这病放在旁人身上也没什么大事，但伯父身子本就虚，近日可能处理公务多了有些伤神，病来如山倒，这才这般严重。”</p>

高夫人听的一个劲的点头，高来末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熬药，一边熬一边有些迟疑的望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夫的纪长泽。</p>

纪少爷行不行啊？</p>

以前也没听说过他会看病啊。</p>

高夫人本来也是有点疑虑的，直到纪长泽给她丝诊，准确说出她身体里早年留下的暗伤。</p>

顿时，那些疑虑一下子就没了。</p>

“长泽，你从何处学的医？倒是从来没听说过。”</p>

纪长泽略微低头，熟练甩锅给了纪老爷，语气失落道：“父亲不喜我学医，就如同不喜我爱武一般，我便也不敢说，后来母亲带我出府，我这才敢……”</p>

高夫人听说了不少他们家的八卦，现在看当事人如此，更确信了。</p>

“真是的……”</p>

到底也算亲家公，她不好说什么，只能来了一句：“你也莫要太伤心，好在如今你母亲带着你出来了，日后日子自然能慢慢过好。”</p>

一个对练武如此赤诚的孩子，必定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孩子。</p>

高大人喝了药，很快就醒了。</p>

高夫人面上不说，心底却是一直担忧丈夫，听说他醒了，赶忙就到了屋里。</p>

屋内，高大人看着女儿出去了，对着夫人虚弱一笑。</p>

“劳烦夫人为我忧心了，听说纪家少爷也来了？我今日起不得身，不能去应付他，他就算是再怎么心中厌恶，不想见他，也要忍一忍脾气，为了咱们女儿装一装吧，辛苦夫人了。”</p>

高夫人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丈夫：“你说什么呢，谁说我不厌恶长泽了，那样好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p>

高大人：“？”</p>

高夫人感叹一句：“可惜了，是女婿，若是我儿子，那我们母子可真的是……不过也一样，女婿也是半子嘛。”</p>

高大人：“？？？”</p>

高夫人：“诶老爷你说，这样好的女婿，咱们应当为他做什么才好？”</p>

高大人：“……”</p>

他整个人都懵逼了。</p>

病了一场，夫人疯了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