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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8

那晚,时盏没有得到晚安吻,他说的每一个字连带着标点符号都不委婉,直决又伤人。她怆然低头,避开他深沉的视线,什么也没说,脚尖一转往门外去。

人在下一瞬重重跌到。

明明没有任何绊脚的东西,可偏偏就那么无端地摔倒了。就如这场无妄的爱意,她行走在望不到尽头的长路上,路上没有指示牌,也没有赖以存活的物资。

闻靳深第一时间上前去扶,刚弯下腰,目光就被她左边大腿内侧里狰狞的疤痕吸引。

那是条陈年旧疤。疤痕如诅咒的藤蔓,生长在整个内侧肌肤上,表面凹凸不平,潮红充血色,边缘部分有扩张的毛细血管。

很难去想象疤痕的来历。

烫伤。

不太像。

烧伤。

也不太像。

更不像被利器所伤。

他的手在半道上改变路线,转而抚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手指以缓慢的速度寸寸抚过。要不是时盏知道自己那里有疤,她都要以为这男人在揩油。

不,他绝不会是会揩她油的人,毕竟她将自己送到他眼前,他都不要,怎么会占她便宜呢?

时盏双手撑在暗色的樱桃木地板上,半起半匐的姿态令她看上去有点狼狈。她扭过头,看一眼男人清冷的脸,又看一眼他落上来的指。

指尖丝丝凉意,强势地侵略她的肌肤。

她腾地收回双腿,从地上爬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她气得不轻,垂着眼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单膝蹲在原地的闻靳深。

他仰头看她,也是第一次仰头看她,眼里有夜里的海洋。

“怎么弄的?”他轻声问。

——与你无关。

在被拒绝后的关心多少有点令她膈应,她冷冷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闻靳深静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从他蹲着的角度看去,那疤随着她脚步若隐若现,在视线里跳跃,然后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任何事物都有迹可循,那疤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回到隔壁次卧的时盏,刚进门就发足狂奔进厕所,她几乎是以扑的姿势冲向马桶,狼狈地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地掀开马桶盖,开始一阵猛过一阵的剧烈呕吐。

汹涌呕意像要将她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才肯罢休,白影重重叠叠,由远及近地围拢过来,明明没有人脸,白色还是出现了。

她深知,这一晚的焦虑与他挂钩。当听到拒绝的话那一刻起,身体就开始酝酿这场要将她搅碎般的发作。终于,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便一触即发。

等从马桶前站起时,时盏已吐得头昏眼花,脚步虚浮。

今夜注定无眠。

闻靳深被闹铃唤醒,他洗漱换过衣服后,正在思量要不要叫她起床时,却发现隔壁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床上空空如也,上面放着那件她昨晚穿过的白色衬衫。

他上前捻起那件衬衫,看得出来她用心叠过,却因生疏叠得边角不齐,也毫无美观而言。

还说自己不是小姑娘。

被拒绝后怕难堪,所以趁他没醒时遁走。

出门时,闻靳深注意到那些斑驳的红色油漆还在,门也没有被打开过。

看样子她并没有回家,也不知大清早的跑哪里去了。

到了晚上,等结束一天工作的闻靳深回来再看那门时,上面的油漆已经被处理干净,智能锁也换了个新的。他看了眼,收回视线推开了门。

也没消停会,陈嘉树就拎着两袋啤酒来敲门。

陈嘉树情场失意,颇受困扰,对门里的闻靳深哭丧着脸:“靳深,她又跟我提分手了,我真服了。”

“又。”闻靳深挑拣了个字眼重复。

“是阿。”陈嘉树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回了!”

陈嘉树女朋友是个正儿八经娇小姐,作天作地,三言两语不合就将分手挂在嘴上。没办法,再作陈嘉树也喜欢,每次都是巴巴地上赶着求和好,生怕飞了。

陈嘉树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你不懂我心里的苦。像你,你这样的高岭花永远也不会吃爱情的苦。”

闻靳深挑眉:“怎么就不会?”

陈嘉树觉得他有点反常,干笑两声:“反正我是不信,哪天你真栽哪个女人手里的话,我花钱买头条送你上热搜,标题就叫‘港圈第一贵公子为情所困’,怎么样?”

“扯淡。”闻靳深弯唇一笑。

陈嘉树背后的电梯门在此时打开,走出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这一层只有两户。

很显然,闻靳深不认识这两人。

陈嘉树拎高手里的袋子,说:“陪我整两瓶。我还叫了烧烤,估计还得一会儿,我真是太他妈伤心了,垃圾感情毁我青春。”

旁边的门被那两个男人拍得震天响,嘭嘭嘭的。

闻靳深目光落过去。

陈嘉树往他身上推一把,“走走,先进去,吵死了。”

陈嘉树起开一瓶啤酒,放桌上推到他手边,“对了,江鹤钦他就这两天回国。啧,等他回来,估计成天拉着你纸醉金迷。”

“得了吧。”闻靳深摆摆手,“顶多陪他打打高尔夫,其他的免谈,我可不想成天带着一身酒气给病人做咨询,那多寒碜。”

三人关系打小就好。

长大后,两人从医,一人从商。

陈嘉树灌下两大口啤酒,喉咙里冒着气儿,咕噜一声说道:“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比女人还缠人,更何况他还住你隔壁,不得烦死你阿?”

“隔壁房子他卖了。”

“?”

陈嘉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闻靳深:“就前一阵子。”

门铃在此时响起,想来是烧烤到了。陈嘉树搁下啤酒正要去拿,闻靳深却先他一步起身,“我去。”

公寓隔音效果非常好。

以至于在闻靳深拉开门前,一点儿没听见旁边爆发的剧烈争吵。

外卖小哥将装有两盒烧烤的袋子递过来时,都还在扭过头小心瞧旁边的热闹,一边瞧一边忍不住啧啧,自言自语般:“这也太凶了。”

闻靳深接过袋子。

小哥才反应过来,点头哈腰:“先生您的餐哈。”

“谢谢。”

“不客气,您用餐愉快。”

要不是还有其他餐急着要送,小哥可能会继续驻足看热闹。

闻靳深的余光里,是女人披散着长发,撕心裂肺地呐喊:“——滚!”他转过头去时,她凛冽地一人对着那两个男人,红着眼,发着抖,像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觉察到他的目光,她转过脸来,满目疮痍,眼角却没有一滴泪。也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

胖男人单手叉在堆满肥肉的腰上,指着时盏说:“你怎么这么白眼狼阿?好歹我们也是你亲哥,更何况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做人真不能没有一点人情味阿。”

瘦猴样的男人接话:“对,大哥说得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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