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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惊变
沙徐驿作为上原王氏的专用驿站,占地面积要大于一般的官家驿站。
它有一个巨大的前庭,前庭之外还有马棚,前庭通过驿站主厅连接着后院,后院是驿站人员的生活区。
整个驿站都被一圈土墙围了起来,土墙高一丈,十分坚固,让这个驿站看上去如同一个临时的军屯。
百余名玄重卫此刻正在前庭内列阵,杀气毕露,等待着萧弼的命令。
至于守着驿站的百十号士兵,此刻早就被玄重卫缴了械,扔到院落一角罚站去了。
驿站的驿丞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哆嗦嗦,面色惴恐,已然是被吓呆了。
“搜,把所有和上原王氏有关的信件全部给我找出来!”
萧弼的手按在腰间雁翎刀的刀柄上,冷声说道。
“一个都不能留下,统统带走!”
“是!”
众人迅疾地有序散开,如同黑色的羽毛飘零。
“你是王家人?”
萧弼走到那驿丞身前,居高临下地质问。
“不……不是啊大人,小的只是个吏员罢了,专门负责为王家递送信件的小官。”
驿丞面如土色,涕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够了!”
萧弼一声低喝,声如雷震。
“据可靠来源,玄重卫可以确认上原王氏与多起超凡案件有关,这个驿站必须经受全面仔细的搜查!”
“而你作为这个驿站的驿丞,自然是跑不了的。”
“相信你应当是听说过玄重卫的除恶狱,我们到时候在那里见。”
那驿丞闻言,瞳孔骤缩,吓得径直瘫倒在了地上。
萧弼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招牌的微笑。
“不过,如果伱能说一些谎话,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相信,你对这种东西应当是很熟悉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方未寒在一旁听得一脸懵逼。
好家伙,这玄重卫的办事风格我说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暴力执法、见钱眼开、作伪证、下重刑……
真是一条龙服务。
连条狗进去都能给它证明成猫。
他摇了摇头,对萧弼说了一句:
“萧典军,我也去里面看看。”
“殿下去吧。”
萧弼摆了摆手,继续像是恶魔般调戏起了那个驿丞,看上去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方未寒走到了驿站主厅之中,这里被装点得像是一个大型的案牍库,用时间和地区作为序号来区分排列着各种收发的信件。
“啧。”
方未寒走到了一个小厅之中,小厅顶上标着“江阳”二字,看上去应当是指从江阳郡发来的信件。
这间小厅之中有几名玄重卫正在熟练地分拣着信件,对于经常抄家的他们来说。这种活计早已是轻车熟路。
见方未寒走进来,他们纷纷抱拳行礼:
“见过广陵王殿下。”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你们忙你们的。”
方未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他随手拿过一封玄重卫已然挑拣出来的信件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江阳郡太守有关当地盐池盐矿的开发记录。
方未寒从未听说过江阳郡有什么盐矿。
很显然,这玩意被上原王氏私吞了。
连国家经济命脉的盐业都敢私吞,这上原王氏可当真是一手遮天。
“唉。”
方未寒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一手遮天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八姓中的其余世家,多少还是愿意在大周指定的游戏规则内和皇室和平共处的。
陈郡谢氏就算是再垄断商业,再打压异己,也从来没有动过皇室的产业,甚至会按时向皇室缴税。
范阳卢氏的幽州突骑兵强马壮,雄踞蓟州,但是人家依然会听中央的命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白了还是产业太过单一造成的。
要么有钱没兵,要么有兵没钱,想要长足发展,就得大家坐下来一起和善地好好谈谈。
你要想用钱买兵?
呵呵,你看看皇族和剩下的世家会不会同意?
但是,以上微妙的平衡仅存在于除了上原王氏之外的另外七姓。
作为天下第一大门阀的上原王氏并不包含在内。
它已经可以自行制定有些规则了。
国中之国,上原之王。
上原王氏在开国之初,垄断的东西太过特殊了。
文官系统。
在武皇帝立国之初,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半数姓王,上原王的王。其余世家共分余下一半。
上原王氏的历代三公数不胜数,而从这些大佬的手中又发展出了无数的关系纽带。
门生故吏、秦晋姻亲、裙带粘连……
这些关系长年累月地积攒下来,为上原王氏积攒了一份雄厚到极点的政治资产。
帝国的权力贯彻到哪里,王家的门徒就铺到哪里,就像是帝国的影子一般,完全无法根除。
掌握了帝国权力中枢的上原王氏,是悬在历代大周帝王头顶的一个无解的难题。
对于他们,方家动不了,也根本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河东地,基本全是上原王氏的地盘,皇帝的政令在这里寸步难行。
河东之地易守难攻,兵强马壮,四万并州兵骑更是精锐无比。而且河东离长明和洛京都很近,可以随时策应。
当代朝堂之上,王暾位居中书令统领天下文官,其族弟分掌各州军政大权。
益州刺史王昱、荆州刺史王勗、青州刺史王旼、豫州刺史王晛……
天下十三州,上原王氏掌握其四,剩下的九个州里王家能够调动的资源也不在少数。
哦,还得刨掉并州,这是人家的大本营。
有钱,有权,有地,有兵,还有关系。
这才是上原王氏作为天下第一世家的资本。
如果皇室真的和上原王氏撕破了脸皮,真不好说这方家的天下究竟会不会改姓王。
“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方未寒默默思考着。
他和上原王氏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顶多是有点私人恩怨。
难不成是我的身份问题?
广陵王……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他默默沉思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
方未寒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少女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只是幽幽地看着他。
几个玄重卫也察觉到了萧槿的到来,纷纷识趣地抱拳告退,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方未寒和萧槿。
“别瞪着我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又跑不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他拉过来了两把椅子,推给了萧槿一把。
“来来,坐下,趁着现在正好有闲工夫,咱们好好说说刚才的事情。”
方未寒招了招手,示意萧槿跟过来。
少女咬着嘴唇,踟蹰了下,还是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是要找我道歉吗?”
他还没说话呢,就听见萧槿突然先开口了。
方未寒:“?”
“我……”
他有些哭笑不得,刚要开口,就又被萧槿打断了。
“你不用朝我道歉,你没错。”
萧槿冷冰冰地说道,努力掐着嗓子,试图把声音弄得严肃一些。
少女双手放在大腿上,手中握着一支精巧的玉笛,配上她清纯可爱的面容,显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圣洁。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脑袋别了过去,眼巴巴地等着方未寒的反应。
快来哄我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不过让她猝不及防的是,方未寒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终于想通了?”
他有些欣慰地说道。
“不错,知错能改。小槿你果然长大了。”
萧槿:“???”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方未寒。
他……他刚才说什么?
我知错能改??
我……
少女再难压制心中的恼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噔噔两步走到了方未寒面前,气急败坏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明明哪都没做错!做错的是你才对吧?”
“你凭什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对我摆脸色?”
她越说越委屈,积攒半天的内心想法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凭什么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谈笑风生,我就要一个人患得患失?”
“凭什么你就可以接受着我的偏爱有恃无恐,我就要拼命地去巴结讨好你?”
萧槿哭得梨花带雨。
她的眼泪汹涌流出,顺着她的下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方未寒!”
“我现在感觉我就像是你的舔狗。”
“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把你赏赐给我的一点温柔当做骨头。”
萧槿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滴,抽噎着说道。
“你舔那个该死的谢令婉,我却在舔你。”
“呵,枉我还看不起她,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她满是泪痕的俏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力地缓缓蹲下。肩膀簌簌地耸动着。
方未寒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后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心里有些堵得难受。
原来萧槿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呵……
“说实话,小槿,我在你嘴里听到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方未寒轻声说道。
“小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舔狗。”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是你自己潜意识里认为你是我的舔狗,所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你的想法。”
“我也从来没有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仔细想想,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真正求过你的事情一共就两件。”
“一件事是前些日子让你帮我在你大哥面前演一出戏,另一件事就是今天这件事情。”
“如果你认为这几件事情……伤害到了你我之间的感情,那我以后也不说了。好不好?”
方未寒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萧槿圆润的肩头,无奈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少女的心抽疼了一下,酸涩无比。
萧槿能听出来方未寒语气中的失望和酸楚,显然他也很不好受。
但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依旧倔强地不想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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