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风吹山角晦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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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太监的尸体旁，东宫卫率的士兵们无言注目，目光中满是敬佩。</p>

他们或许不认识这位年迈的老者，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位可敬的人。</p>

“薛公公对我极好。”方未寒低声说。</p>

“东宫卫率尚未组建之前，在我和陛下互相猜疑的时候，薛公公一直在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平日里对我多有照拂，尤其上心。”</p>

他不再说话了。</p>

洛京近郊的风静静吹过营地上方的白泽旗帜，天青色的云垂得很低。</p>

“好生将他安葬，别让我当个无情无义之人。”方未寒说。</p>

“是。”</p>

不属于东宫卫率的传令兵匆匆跑来，抱拳恭敬道：</p>

“方将军，秦王殿下召您前往中军帐议事。”</p>

“知道了。”</p>

方未寒动身前往中军帐。</p>

他现在所在的地点是响应朝廷号召，从天下四地集结而来抗击异族的盟军主营。</p>

洛京大营之中这些军队的成分相当复杂，有像东宫卫率这样的长明嫡系部队，也有各地世家自己的私军，甚至还有部分当地豪族自发组织的义军民兵。</p>

如今异族之势已然不可阻挡，大江以北的民心浮动。皇帝初崩，朝廷根本无力管制这些部队，只得任由他们如野草般自行疯长。</p>

这些人需要一个共同的义军领袖，而显然一贯作为大周吉祥物的皇室成员是最好的选择。</p>

他们推举的人选是秦王方迎，这位方遵的长子。</p>

但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无论是在名声、威望或是能力等各个方面，广陵王方未寒都要远远超过这个所谓的秦王。</p>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推举方未寒。原因无他，唯忌惮耳。</p>

在皇帝刚死的现在，所有人都要重新考虑站队的问题。而在站队立场没有定下之前，他们需要一個能够方便掌控的傀儡，而不是麾下拥有数万忠心耿耿士兵的实权将军。</p>

方未寒走进中军帐，发现在场的众人大多穿着白色的丧服。</p>

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p>

像是王之由、沈元兴，还有吴兴顾氏的顾徂等人，他们都是各地实权世家的代表，响应朝廷的号召，带着家族私军赶来洛阳。</p>

琅琊王氏和吴兴沈氏的族长死在了平丘之战，王之由和沈元兴的身上都穿着丧服。</p>

见到方未寒过来，沈元兴走近与他寒暄了两句，情绪明显很低沉。而王之由更是对着他遥遥点头，连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p>

方未寒知道他们态度的变化是因为什么。</p>

方遵带着两位世家族长一同死在平丘，折损了近乎全部的六转供奉，让琅琊王氏和吴兴沈氏元气大伤。两家的实力本就排在八姓之末，如今经此一遭更是和前面的几家拉开了差距。</p>

这件事情的背后实在过于蹊跷，很难不让有心人联想到一些事情。比如说……皇帝方遵会不会是在故意削减琅琊和吴兴两家的势力？</p>

方遵当时是怎么想的无所谓，方未寒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的解释。</p>

“九皇弟！”热情的招呼声，是秦王方迎。</p>

这位方遵的嫡子，曾经最被人看好成为储君的藩王现在红光满面，即便他穿着惨白的丧服也不能遮挡。</p>

在凭空冒出一个长明公主方棠夺取储君之位后，方迎郁郁寡欢，索性离了长明。但他没想到才仅仅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帝国便风云突变。</p>

他的父亲，周帝方遵竟然死了！</p>

方迎被众人推举为盟军的首领，号天下兵马大元帅，这让他不免地有些飘飘然起来，那原本已经认命的心再度死灰复燃。</p>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世家和军阀的人推举自己，只是看上了自己的名号，自己指挥不动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p>

但……这又如何呢？</p>

想千年前，高祖方乾义不也是借着世家之力起势得道的吗？如今他借力又有何妨？只要能够登上龙椅帝位，这大周的江山不还是他们方家人的？</p>

挡在方迎面前的最后一道障碍，只剩下了长明城中的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长明公主。</p>

他原本正在发愁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收拾掉她，甚至一度萌生了派人去刺杀她的念头。</p>

不过现在……倒是不用这般麻烦了。</p>

想到自己刚才接收到的消息，方迎的笑容不禁更加志得意满。</p>

方迎的目光扫过眼前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族弟，笑容敛去。</p>

虽然方未寒和方棠之间的关系不睦，但似乎自己这位九弟……便是那方棠的东宫卫率啊？</p>

对于方未寒，方迎其实一直都有些忌惮，更有些嫉妒。当他确定方未寒没有争夺皇位的龙血浓度时方才松了口气。</p>

“九弟，父皇驾崩不过半月，你为何不穿丧服？”方迎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俨然是一个孝子贤孙的模样。</p>

“军情紧急，未及换衣，还望秦王殿下见谅。”方未寒不咸不淡地说。</p>

秦王晋王和他的关系说好也不好，说差倒也不差。三人毕竟同族，血缘关系又是极近，不可避免地会打交道。</p>

对于这两个族兄，方未寒没什么好说的。引用谢令婉对他们的评价：“秦晋二王有些小聪明，但着实不多。只能做看门护院的狗，给它几根骨头足矣——却永远做不了统御万邦的龙，毕竟……就算给狗披上龙皮，它也只是狗。”</p>

再看看婉婉对方棠的评价：“刚愎自用的幼龙，倒也有几分魄力。”</p>

婉婉基本上不夸人，对于方棠的评价已经算是不错。</p>

幼龙也是龙，以方棠和他们相比，只能算是委屈了她。</p>

“这次便免了吧，但九弟今日后可要立即换上，不要失了礼数。”方迎拍拍他的肩膀，故作关照似的说，“父皇不在了，以后就要靠咱们兄弟几个相互扶持了啊！”</p>

他又象征性地流了几滴眼泪。</p>

方未寒点头称是，于是方迎转头便和其他人谈笑风生起来，哪里有半分方才悲伤的样子。</p>

陈钰先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骂道：</p>

“这方迎真他妈孝顺，算是给老子开了大眼了……”</p>

“小心祸从口出。”方未寒瞥他一眼。</p>

“无事，我的修为已然恢复到六转的境界，祸从哪来，我便给它打回哪里去。”陈钰先自信不已。</p>

方未寒站在中军帐内，只觉得自己和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索性闭目假寐，静静等待着会议的开始。</p>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未寒听得方迎的声音：</p>

“诸位请静一静。”</p>

方迎站上台前，目光沉痛。</p>

“父皇驾崩，大周局势危急，而诸位能够于此危难之际驰援，我心甚慰！”</p>

“诸位都是我大周的股肱之臣，如今本王接到从雍州发来的十万火急消息，还望诸位与我一同定夺。”</p>

方迎从袍袖中抽出信纸，说：</p>

“相信诸位中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异族军队在两天前已然抵达雍州腹心的右冯翊，距离长明城只有几天的路程。”</p>

“这是从长明传来的最新消息，之后便再无音讯……我们能够有很大概率确信，现今的长明城已然陷入异族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p>

中军帐内，各义军首领的表情不一。他们有的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大惊失色之余也在急速对策。而更多的人则是提前一步从各自的信息来源获知长明被围的消息，在权衡利弊之后也都有了各自的决断。</p>

“现在，有一个问题，本王迟迟拿不定主意。”方迎说。</p>

“究竟要不要去解围长明？”</p>

他的话音刚落，帐内便有一人站出来，神色激动：</p>

“秦王殿下，末将认为，这长明城必须要救！”</p>

“哦？可是陈留郡守赵英赵大人？您请说，这解围长明的理由有哪些？”方迎笑道。</p>

“理由有很多！”赵英大义凛然地说。</p>

“其一，长明是我大周的国都所在，当今储君长明公主殿下也正在城中。此城万万不得有失，否则我大周江山难稳。”</p>

“其二，长明城中尚有五万守军，尽是禁军精锐，战斗力有保障。而反观异族虽号称十万之众，然其中大多乃西域番邦仆从，战力定然不堪一击！我等若援，里应外合，定能解长明之急。”</p>

“其三，长明城坚粮足，况且有乾天通明大阵守护，异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破！待敌军久攻不下，疲怠之时，正是我等援助之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