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声无哀乐（6.8k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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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真正好的局面，必定都是和局。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君子和而不同，都说明了和是快乐的源泉。</p>

不过，对一些人来说，和则无利可图，乱倒可混水摸鱼；乱世出枭雄，和平时世，反而无甚可为。</p>

如今中苗和平缔盟，在外看来恰为太平盛世，然而祸患恰恰酝酿在萧墙之内，朝堂更有风云暗涌，流言四起。</p>

这变故发生在苍越孤鸣继位不久，南苗诸多部落蠢蠢欲动，是点睛化龙献计不费一兵一卒平定氏族动乱，轻描淡写将一场干戈于举手间化为无形，至此苗疆祭司之名始才不胫而走。</p>

有人说，医天子能容天下，苗王能用医天子，所以他能得天下。</p>

可是也有人说，一山不能容二虎，苍越孤鸣与点睛化龙现在不斗，等天下大定时也难免会两虎相斗。</p>

这绝对可以说是苗疆的一大远忧，也是一大隐忧，更甚者南苗佯作偃旗息鼓正是同医天子暗通款曲的结果。</p>

忘今焉当然听过这些流言。</p>

因为后一项传说，正是他亲自“创造”出来的，故意让这些话流传江湖与庙堂，然后他在等待苗疆宗政两方首脑的反应。</p>

消灭敌人的最佳方法是：让他们自己消灭自己。</p>

让敌人自相残杀的方法，首先便是要引起他们互相猜忌。</p>

一旦互相猜疑，便不能合作无间，只要不合作无间，便有隙可趁。</p>

要引起敌人互相不信任，可以诱之以利，但对付像苍狼和荻花题叶这类人，威逼利诱不过无用功。</p>

于是非然踏古就制造流言。</p>

流言永远有效。</p>

就算是定力再高的人，也难免会被流言所欺、谣言所惑，因为流言本身能造成一种压力，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p>

正所谓“流言止于智者”，但你就算买匹布也得要看是不是品质保证的老字号，智者也难免要听流言，只不过是对流言较有所选择而已。</p>

纵使是从不听流言的人，只能算是对流言作一种逃避。</p>

换句话说，流言对他一样有影响力，所以才教他不敢面对。</p>

能够面对流言、解决谣言的人，就是一个勇敢的人。</p>

忘今焉把流言传了开去，他选择的时机也很巧妙，适逢铁军卫得胜归来，苗王设宴犒赏三军以慰将士辛劳之际。</p>

流言轶闻自始传播，须知因苗地风俗与信仰缘故，宴饮用度均由苗疆祭司一手安排，这当中不乏操纵之机。</p>

这当中的机窍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非然踏古甚至将苗疆军首一道圈在算计当中，然后他就坐等各方的反应。</p>

敌人那儿既然有火药库，他无意要去把它搬回来，只需为对方点燃引信就可以了。</p>

他相信他的做法就像把一桶水泼到面粉袋里头，隔不了多久这袋面粉就要发霉、发酵。</p>

——如果要一对夫妇争吵，很简单，只要在外面到处流传着他们相处不睦就可以了。</p>

——一个组织里的老大和老二开始互相斗争，往往是因为外面已经在传：老大要踢掉老二、老二联合老三要架空老大。</p>

忘今焉有时候确也难免相信，只要苍狼与荻花题叶仍君臣投契互不相疑，苗疆朝局的稳定就仍然无可撼动。</p>

所以他泼出了这桶“水”，然后耐心等待结果——</p>

结果他得到什么？</p>

没有结果。</p>

苍越孤鸣仍是苍越孤鸣，为王安邦治国；荻花题叶仍是荻花题叶，司礼抚民以生；二人互相倚重，平分秋色。</p>

那一桶水就似倒进了海里，全无反应，从此以后，非然踏古对苍狼与医者间的关系更是好奇。</p>

老二不能不容忍老大，因为老大的势力都要比老二来得大，老二不能忍，就不能成为老二。</p>

他可以是老大，或者什么都不是，但做老二的天职便是要让老大，可是这老二怎能使到老大完全不虞有他？</p>

如此人物不是极端的稳重忠心，就是极端的深沉莫测。</p>

这正是荻花题叶了不起的地方，同时也是苍越孤鸣不可忽视之处。</p>

忘今焉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放弃。</p>

既然三人成虎的舆论无法动摇信任，那就让他们主动走向分歧。</p>

对此，非然踏古已有头绪。</p>

是夜，苗王府东厢房</p>

房内各般陈设质朴豪雄，比诸南方雕梁画栋的园林另是一番气象。</p>

熹微烛影光晕中，有一人挑灯夜读，是客居此地的修儒。</p>

少年几步开外的床榻上是闭目深眠的无情葬月。</p>

飞书知会过太师娘的他带男子来到苗疆意欲找寻其来历的相关线索。</p>

所幸因冥医缘故修儒尚有苗王这一人脉能可动用。</p>

若否少年可真不知该如何将嚷嚷着要看公主的无情葬月带回还珠楼，虽说还是有冒犯到叉猡将军就是了。</p>

“修儒还没休息吗？”</p>

浑厚慈和的询问声响起，出自不知何时来到的忘今焉之口。</p>

“啊！”闻声抬头的修儒起身行礼，“原来是国师。”</p>

“不用多礼，来，坐下吧。”</p>

老者握着碧玉节杖的手稍举示意少年莫要拘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