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碧空如洗（5.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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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便是在那个时候，知晓自己患有脑疾？”</p>

一醒来就被告知的噩耗，在少经世事的千金小姐看来还以为只是一场噩梦，却怎样也无法回到，她所认为的真实人生。</p>

“那个时候，鄙人曾经怨恨家母，为何坚持不隐瞒病情，让鄙人被迫在醒来之后，马上接受事实。”</p>

“但在更深人静之时，鄙人也曾思考，若依照家父之意隐瞒，等到病情更加严重之刻才知悉真相，鄙人也会因此怨恨家父。”</p>

“这就是当初的靳铅华，一个对世间充满怨怼，对命运充满不甘，自以为最可怜、最悲惨的骄纵大小姐。”</p>

这是当初的靳铅华，却并非现在的碧空如洗……</p>

敏锐捕捉到关键词听出弦外之音的玲珑雪霏目光微闪语带宽慰：</p>

“遭逢人生巨变，产生如此情绪，人之常情。”</p>

话是如此说，但她很快便为这故事的后续发展所吸引……</p>

“但这样的靳铅华，却罔顾血亲为自己的付出。”</p>

“家父遍寻名医，散尽家财，无一能治愈脑疾；家母耗尽心力照料，废寝忘食，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怒言以对。”</p>

“此后不出十年，家族财力、名望、人脉一落千丈，最后——”</p>

深吸一口气的靳铅华胸口微微起伏，显示与恬静语调稍嫌不符之心情。</p>

“家母辞世，家父更因此积劳成疾……”</p>

“但夫人仍是活到现在了。”</p>

这无疑说明故事后续另有造化。</p>

“因为在一次私自出游天允山时，鄙人脑疾意外发作，弥留之际，一道冥冥呢喃进入脑识，鄙人再一次陷入昏迷，等到醒来之时，脑疾已然痊愈。”</p>

“夫人是如何确定痊愈？”</p>

丝毫不介意交浅言深的靳铅华答道：“是真神亲自告知，还要鄙人当场施展神力，证明自己拥有神之祝福。”</p>

“鄙人欣喜之余，奔回家中，才知晓家父因为四处寻不得鄙人，病情加重，因此——离世了。”</p>

听到这里，暗自扼腕一名慈父命运的玲珑雪霏目露不忍无言偏首。</p>

反倒是身为故事主人公的靳铅华神色娴静若无其事。</p>

任由静水流深般的修行涵养包容大悲无泪的极端情绪。</p>

今时今日一如昔时昔日——</p>

清新的空气，野外的气息，毫无阻隔在屋内流通，似是上天慈悯试图冲淡悲痛莫名。</p>

“那一夜，鄙人承受了比脑疾更痛苦的心伤，犹如大梦初醒，却再也唤不回过往，弥补不了亲手造成的遗憾。”</p>

月色无孔不入地映进来，把屋外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地下，渲染出一种凄清冷峭的至悲，更隐隐孕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至美。</p>

“自此以后，鄙人便潜心修行，追随真神脚步，创建玄武真道，愿引己身憾恨为鉴，指引苍生迷航，这样的靳铅华，才是真正的——洗尽铅华。”</p>

不知何时拈上一炷清香的靳铅华神情虔诚而温柔。</p>

温柔地就像浓重的乌云深处透射出的一缕阳光，一下子扫除了天空中凝重已久的阴霾，让人不自觉地连心情都变得好转起来。</p>

听罢靳铅华经历的玲珑雪霏缄默片刻，叹道：“你有一名好父亲。”</p>

这话听上去干瘪极了，联系靳铅华之际遇听来更近似一句刻薄的嘲讽。</p>

但当它在脱口而出之时，的的确确没有其他复杂的深意。</p>

这并非玲珑雪霏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二字还可以指代如此高大温暖的形象。</p>

于是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别人家爹亲的玲珑雪霏在靳铅华眼中显得越发孤影自怜起来。</p>

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推人及己的玲珑雪霏本能吐露真心，就像当初对常欣那样向眼前人倾诉心声，分享出身来历。</p>

她并没有从同为九界受人熟知道域讲起，而是从更遥远的黑暗讲起——</p>

墨家与影形，同属历史阴暗面不容于光明底下的两个名词，也是玲珑雪霏父母的爱情开端。</p>

那是一个关于工具爱上主人的故事。</p>

感情用事身怀六甲的影形应恋人所求，牺牲性命换得女儿为紫微星宗所收留。</p>

考虑到幼女少不经事难藏机宜，老谋深算的琅函天并未即时告诉身世，而是打算日后徐图解疑契机。</p>

至于倘若没有契机那便创造契机，类似的手段向来是墨家的专长。</p>

所以琅函天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安排了一次意外，准备挺身而出怒刷印象分。</p>

可惜天不随人愿，谋划已久的初次会晤最后徒为他人作嫁——</p>

【往昔·道域</p>

躲在一片树木阴影中的雪手执拂尘，正暗自戒备，看清来人形象，少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p>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p>

“我和风来星宗寻你，却听闻你失踪的消息……”寥寥数语做过解释的花转而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