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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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父亲早亡，哥哥又是个莽撞人，家中的生意没了照应，自此一落千丈。内府采买愈发严苛，外间的掌柜也愈发油滑。可惜宝钗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便是想料理也无从着手。</p>

此番入京师既为躲祸，也要通过宝钗的姻缘，来延续薛家的富贵。</p>

不知为何，宝钗心中为之一揪，好似有什么紧要的东西丢了，跟着内火上涌，禁不住咳嗽了几声。</p>

薛姨妈忙道：“可是热毒又犯了？”</p>

宝钗强忍着五内俱焚，说道：“不过是呛了凉风，咳嗽两声。”</p>

“那快走两步。”</p>

母女加紧脚步，不片刻入得梨香院内。自有丫鬟服侍着褪去了外裳，宝钗便问：“哥哥呢？”</p>

莺儿叠放着外氅说道：“大爷吃多了酒，这会子睡下了。”</p>

宝钗心道，也好，左右都是不可能，不如早早断了念想。</p>

莺儿却又道：“对了，先前儿俭四爷打发丫鬟给姑娘送了物件，瞧着稀罕，我取了来给姑娘瞧瞧。”</p>

莺儿放好外氅，取了两柄团扇回返：“姑娘瞧瞧。”</p>

宝钗接过，却见那缂丝扇面上绘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略略怔了下，宝钗猛地偏过头捂嘴咳嗽起来。</p>

莺儿唬了一跳：“姑娘发了病，快去取冷香丸！”</p>

宝钗自袖口抽出帕子，捂在嘴上又咳嗽了两声，脑海中又划过那夜伫立船头弯弓射箭的少年，继而其身形模糊起来，又与记忆里的一个身形重合……（注一）</p>

………………………………</p>

清早，已是卯正。</p>

西厢里挑了烛火，晴雯穿戴齐整，开门去厨房取食盒。红玉将叠放好的被褥放进炕柜里，回身落地，悄然溜到门口，开了门缝朝正房张望了一眼。</p>

就见正房里依旧漆黑一片，外间天色只蒙蒙亮，忽而一抹红色闯入眼帘。便见琇莹一身红色袄子短打，手中倒提着三柄雪亮系着红绸的柳叶飞镖，摆开架势静气凝神。</p>

须臾就听呼喝一声连连抛掷，便听得哆哆哆三声，红玉忍不住探出头来观望，只见墙上挂着的靶子正中，接连插着三柄飞镖。</p>

红玉悚然而惊，心道还当这琇莹是个憨的，哪里想到却是个辣手练家子！她心中暗忖，来日可不敢轻易开罪了，不然说不得一柄飞镖就要了自己的命。</p>

正思忖着，就听正房吱呀一声，扭头就见同样一身短打的李惟俭迈步行了出来。</p>

红玉连忙开门迎了上去：“四爷。”</p>

李惟俭笑着颔首：“我先操练一阵，你自去歇着就是。”</p>

红玉笑道：“四爷都起了，我哪儿有歇着的道理？”说着，便迈着小碎步进了正房，去与李惟俭叠被拾掇去了。</p>

李惟俭舒展着筋骨，琇莹取了飞镖回转身形，嗔道：“公子，你今日晚了。”</p>

“昨日吃了酒，睡的有些沉。我先舒展一番，一会子咱们再对练。”</p>

“嗯。”</p>

李惟俭不再说话，收摄心神，配合着呼吸吐纳，缓缓舒展身形。他跑去茅山虽不曾学会修仙，倒也学了些本事。一则是如今施展的导引术，名拔断筋；一则是学了一套剑法。</p>

也不知是导引术之功，还是魂穿的福利，他习练几年下来，身形抽条，气力也远超同龄人；那剑法嘛，他嫌剑用着不顺手，干脆化繁为简，选了其中十三式化作了刀法。</p>

一套拔断筋施展完，李惟俭身体已然热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朝着旁观的琇莹道：“来！”</p>

琇莹抄起墙角儿戳着的两柄木刀，径直朝李惟俭丢了一柄过来。</p>

李惟俭探手接过耍了个刀花，随即摆开架势朝着琇莹凑近。二人早已相熟，略略试探便哆哆哆地打在一团。</p>

李惟俭用的是雁翎刀样式，琇莹用的却是倭刀样式。李惟俭大开大合，气势十足，偏生得势不得利；琇莹双手持刀高接抵挡，每每窥得李惟俭的破绽，出招便能逼的其乱了架势。</p>

二人自晨曦微明斗到朝阳初升，李惟俭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琇莹却只是额头微微见汗。</p>

又被琇莹一招逼开，李惟俭拄着木刀喘息道：“罢了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p>

门前候着的红玉赶忙行过来，递上帕子：“四爷快擦擦汗。”</p>

“免了，莫不如径直洗漱。”</p>

红玉就道：“东厢里烧了热水，我去打水伺候四爷洗漱。”</p>

院门开了道缝，晴雯提着食盒闪身进来，刚好瞧见红玉那殷勤劲儿，当即便暗暗咬了银牙。</p>

她快行几步，追着李惟俭进了正房。李惟俭进了暖阁里，晴雯便将吃食一样样自食盒里取出。</p>

早点不过几样，一叠胭脂鹅脯、一叠炝豆芽，一块马蹄烧饼、一块杂合面馒头，四个冰糖脂油馅儿的小包子，一碗碧梗米粥。</p>

她方才摆放好，李惟俭就从暖阁里走了出来：“晴雯回来了？”</p>

“嗯，”应了声，晴雯转身：“四爷……额……”</p>

晴雯顿时羞得避过了脸，却是李惟俭精赤了上身，只穿了条中衣裤子行了出来。</p>

房门推开，红玉端着铜盆行了进来：“水来了。”</p>

李惟俭就与晴雯道：“我先洗漱。”</p>

晴雯暗啐了一口，心中略有些凌乱。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见了宝玉那般稚童的身形也就罢了，偏生见的是雄健的李惟俭，那蜂腰猿臂，又怎能不让人多想？</p>

李惟俭用牙粉刷了牙，又擦洗一番，这才回暖阁换了一身青衫常服回转。</p>

有晴雯在，红玉就不好留在房中，只得暗自咬牙先行退下。晴雯伺候着李惟俭用餐，忽而说道：“四爷平素不是卯时起吗？今日怎地迟了？”</p>

“嗯……”李惟俭喝过一口粥，说道：“我若起太早，岂不累得你睡不够？”</p>

晴雯心中一暖，嘴上却道：“哪里就睡不够了？我平素都是卯时前就起了的。”</p>

李惟俭道：“那到了我这儿就多睡会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睡少了会变傻。”</p>

晴雯立时瘪起嘴来，娇俏可人。李惟俭就笑道：“好了，你也去用饭，等吃过了再来收拾便是了。”</p>

晴雯又给李惟俭沏了热茶，这才依言退下。李惟俭瞧着那茶水心中古怪，心道哪里有吃了饭就用茶水的？伤了肠胃不说，还耽误摄取食材中的铁元素。</p>

待李惟俭用过早饭，正盘算着何时去拜访大姐姐，红玉便来报：“四爷，大奶奶领着兰哥儿来了。”</p>

李惟俭赶忙迎出门来，就见大姐姐李纨牵着个孩童进了院门。</p>

比照昨日，李纨脸色好看了许多，只是身上依旧肃静。瞧见李惟俭，她赶忙推了下身旁孩童：“快叫人！”</p>

那兰哥儿便好似小大人一般恭敬跪下行礼：“贾兰见过四舅舅！”</p>

李惟俭上前一把将贾兰抄在怀中：“自家人，用不着这般客套。”转而又对李纨道：“正思量着去拜访大姐姐，不想大姐姐就来了。”</p>

李纨笑道：“深宅后院，总不好让你来往。”</p>

（注一：薛=雪，冷香丸又要雨露霜雪做引子，宝钗所说胎里带的热毒真的也好，自抬身价也罢，这且不论。书中宝钗自承读过《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加之她又比黛玉大三岁，十来岁的黛玉尚且情窦初开，更遑论早慧的宝钗了。因是，在此做了二次加工。）</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