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两小心生间隙 宝钗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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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起身就要走，宝钗赶紧拦下，道总要先寻了薛蟠问明才好。薛姨妈便一遍遍打发丫鬟、婆子去后门迎着，奈何薛蟠不知去了何处厮混，左等不来，右等不见，只把薛姨妈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p>

却说贾母房中，老太太到底上了年岁，不等上更就有些困乏，这会子正歪在塌子上假寐。</p>

碧纱橱里，宝玉逢低做小，一直哄着黛玉。</p>

“妹妹今日可好些啦？”</p>

“劳烦宝二哥挂念，我这病反反复复的，总是死不了就是了。”</p>

黛玉神情恹恹，总忘不掉那日隔着门听见的响动。</p>

宝玉闻言有些着恼：“颦儿从前都唤我哥哥的，近来怎么又生分了？”</p>

黛玉有心怼过去，心说‘不如让袭人唤你哥哥才正好’，可到底寄人篱下，强忍着没说出来，又因着憋闷引得咳嗽连连。</p>

紫鹃便在一旁道：“宝二爷，姑娘正病着呢，莫说是二爷，就是我们离得近了也遭数落呢。”</p>

黛玉掩口咳嗽两声，乜斜看向紫鹃道：“偏生摊上我这样小性儿的，也是委屈你了。”</p>

紫鹃顿时赔笑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p>

恰在此时，雪雁端着一碗温水过来，说道：“姑娘，该吃药了。”</p>

宝玉探手抢过，小意送到黛玉眼前。黛玉强撑着坐起来，接了碗，又张口吞下雪雁送服的人参养荣丸，这才小口喝着水压下药丸。</p>

宝玉瞥了一眼，立时责怪道：“怎么只是清水？我那里还有枫露茶，去叫袭人取了来。”</p>

雪雁就道：“宝二爷，早前儿俭四爷给姑娘诊过脉，说姑娘脾胃不宜饮茶。”</p>

“还有这般说法？”</p>

那日雪雁见过李惟俭，只觉身形颀长、气度沉稳，又真心为姑娘着想，心里自然记着俭四爷的好儿。听宝玉问了，她便道：“是呢，俭四爷还说了，姑娘这打小儿带了病的，素日饮食半点含糊不得。还说过几日送来食谱呢。”</p>

雪雁这般说，引得宝玉心中不快。他偷眼瞧了眼黛玉，见其只是默然，顿时心生无趣。便起身道：“妹妹好生将养着，总不好过几日湘云来了还见你病着。”</p>

宝玉往外走了几步，眼看要出碧纱橱，又顿足回头瞧了一眼，这才与袭人、媚人等一干丫鬟出了房，瞧那意思是又去外书房了。</p>

黛玉见此，心火又生。虽明知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虚妄，二老爷贾政说是克己复礼，可身边儿还是有周姨娘、赵姨娘，父亲林如海虽不曾续弦，可小妾却纳了几房……便是琏二哥有凤姐儿管束着，前两年到底给平儿开了脸。</p>

可她就是觉得憋闷，总觉得宝玉好似变了，那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二人之间，让黛玉再无法如素日那般对待宝玉。</p>

紫鹃叹息着，就劝慰道：“姑娘还是莫想旁的了，总要先将身子养好才是。”</p>

“嗯。”</p>

黛玉应了，正要躺下，鸳鸯便领着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进了碧纱橱。</p>

鸳鸯笑道：“林姑娘，这是俭四爷身边儿的晴雯，得了主子吩咐，来给林姑娘送药来了。”</p>

晴雯上前见礼，一直绷着小脸。她心中记挂着李惟俭，一早儿方才伤了，晚间又与凶徒斗了一场，也不知会不会牵动伤口。于是她长话短说道：“这玻璃瓶儿里装的是药，四爷交代两日内分六次服用，过了两日就没用了。”</p>

她将玻璃瓶子交给紫鹃，又自袖笼里抽出纸笺：“这上头是食谱，还有这药的方子，紫鹃姐姐若是得闲儿便照着方子试试，若做不出，便来四爷跟前儿学了。”</p>

紫鹃并雪雁连忙道谢，黛玉心中微暖，咳嗽两声连忙说道：“我这病劳烦俭四哥记挂了。俭四哥可还好？晌午才得知俭四哥伤了，我这病着，就是想去瞧瞧也去不成。”</p>

晴雯就道：“林姑娘切莫劳动了，四爷……都好。”</p>

说着，晴雯屈身一福：“没旁的事儿，那我就回去了。”</p>

黛玉就道：“外头夜黑，雪雁，伱去挑了灯笼送送。”</p>

雪雁应了，引着晴雯出了碧纱橱。</p>

紫鹃瞧着手中的玻璃瓶子，说道：“俭四爷真是有心了。”</p>

黛玉应了一声，心中熨帖了几分。先前儿周瑞家的送宫花，三春、凤姐儿、东府的秦氏都送过来，这才剩了两枝送过来，生生怄了黛玉一遭。</p>

她素日便知王夫人不喜她，老太太越宠溺着她，王夫人就愈发不喜。周瑞家的是王夫人陪房，错非得了主子的授意，一个陪房哪里敢这般慢待她？</p>

比较起来，俭四哥说话让人如沐春风，目中关切做不得虚假。无怪父亲信中言明，若遇事不协，可求助李惟俭。</p>

紫鹃拔了瓶塞，顿时一股刺鼻辛辣扑面，她略略蹙眉，观量了下瓶子里的透明液体，比照着分作六份，刚好倒出一小盅。将盅端到黛玉面前，紫鹃就道：“俭四爷这是配的什么药？实在难闻，姑娘……”</p>

“嗯。”黛玉接过酒盅，强忍着那刺鼻气味儿，仰脖一饮而尽。一股辛辣自喉咙直入肺腑，呛得黛玉咳嗽连连。</p>

紫鹃赶忙又倒了水来，黛玉连喝了一整碗这才压下喉咙里的火辣。许是因着烈酒的缘故，黛玉顿觉身子暖起来，精神头儿也好了些。</p>

她便道：“那食谱拿来我瞧瞧。”</p>

紫鹃应声，将梳妆台上的纸笺送过来。黛玉展开瞥了一眼，就蹙起了眉头。其上列着的食谱虽是江南菜色，可偏生都是带辣椒的。再往下瞧，一行苍劲字迹写明：少食辣可有养胃之用。</p>

原来如此，俭四哥真真儿有心了。</p>

外间传来脚步声，送晴雯的雪雁回来了，进得碧纱橱里就道：“姑娘，我方才听穿堂里的婆子说了一嘴，说今儿晚上俭四爷回来时在私巷里遭了埋伏，亏得四爷与叫琇莹的丫鬟身手了得，不但没伤着，反倒拿下了三个凶徒呢。”</p>

“啊？”黛玉吃了一惊，蹙眉道：“好生生的，哪儿来的凶徒？”</p>

“不知道。后来顺天府来人将那凶徒押走了，婆子说这罪过够得上发配海疆了。”</p>

黛玉眉头不展，她自幼冰雪聪明，自然能想明一些情由。私巷处在宁荣二府之间，除了贾家子弟，外人极少在其间走动，平白无故哪里来的凶徒？只怕俭四爷不是得罪了贾家子弟，就是引得贾家子弟眼热，这才遭了此难。</p>

还好俭四哥是昂藏男儿，等闲宵小加害不得。又想起此前听闻俭四哥与薛蟠闹了一场，她便想着，莫非是因此之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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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p>

同喜快行进来，连忙禀报道：“大爷回来了！”</p>

薛姨妈与宝钗霍然起身，就见同贵、香菱搀着熏熏然的薛蟠走了进来。薛蟠酒意上脸，探手挑了香菱的下颌，嬉笑着说道：“爷今儿晚上给你开了脸如何？”</p>

香菱吓得连忙扭头避开，惹得薛蟠又是一阵放肆大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