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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稀稀拉拉飘起了雨丝。</p>
李惟俭用罢了早饭，撑着伞去到前院儿，会同吴海平乘着马车去往内府。这日又有几家勋贵过股子，算算李惟俭手中的股子已不到五分。</p>
车辕上，吴海平蓑衣、斗笠，应着细密雨丝朝内府行去，行了一阵便道：“春日里头一场雨，只盼着今年能风调雨顺些。”</p>
李惟俭掀开窗帘往外观量了眼，说道：“如今还不好说，不过北方冬日里没少下雪，估摸着能撑到入夏，就看入夏那几日雨水足不足了。”</p>
去岁北旱南涝，大顺南北皆减产，这才让圣人谋算着的西征胎死腹中。准噶尔同样也遭了灾，不同于大顺休养生息，准噶尔一面在青海大肆圈占地盘儿，一面在草原方向不停的打击几个亲大顺的蒙古王公。</p>
李惟俭一早瞧报纸，说是科尔沁的王爷又跑来京师求见圣人，声泪俱下祈求圣人发兵、发粮。</p>
若换做过往，圣人能做的也不过是口头安抚。如今却不同，内府这些时日拢共放出去的股子换回了三百多万两的银钱，于是圣人抽调了二百万入内帑，结果这银子还不等捂热，转头就拨付了半数给蒙古王爷们。</p>
如今准噶尔势大，圣人还指望着几个蒙古王爷能挡一挡呢。不然大顺两面受敌，那可就难受了。</p>
说话间到得内府，会同几家勋贵子弟，顺顺当当将股子过了户，李惟俭又入手不少银票。</p>
正思忖着去造办处寻个物件儿送礼呢，结果从内府出来便被昨日那账房拦下了。</p>
“李公子，鄙东家曹员外有请。”</p>
李惟俭笑着叹息一声：“那就烦请带路吧。”</p>
账房先生拱手一礼，随即转身带路。行不多远，前方有一茶楼，李惟俭跟着那账房先生上得二楼雅间，转过屏风便见早已起身相迎的曹允升。</p>
“诶呀，李公子，鄙人前番唐突了，还望李公子莫要见怪啊。”</p>
李惟俭笑着拱拱手：“曹员外，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股子乃是圣人恩赏，我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廷要办京师水务，总要聚民间之资。若是勋贵寻上门来，沾亲带故的，我总不好拒绝，也就多少发卖些。可若是卖与曹员外……这圣人得知了，该如何作想？”</p>
“这……李公子说的是，也是我老曹心急了。快坐快坐，咱们坐下说话。”</p>
待李惟俭落座了，那曹允升抚须说道：“李公子也知，额做的是票号营生，这手里头有几个糟钱儿。家中子弟又不肖，额就想着，这额要是一死，家业不就败了？前些时日听了这水务公司，我这才想着买些股子传家。</p>
如此后辈子孙再不肖，也不至于吃土。这个……还请李公子多多体谅啊。”</p>
李惟俭颔首道：“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员外既寻了我世叔的门路，那我总要给些颜面。咱们痛快些，员外说个数吧，想要多少股子。”</p>
曹允升搓着笑道：“这……这可不好说咧。李公子能转手多少？”</p>
李惟俭笑了，思量了下，说道：“我还能转手一分半，四十五万股。”</p>
那曹允升眼也不眨，拍案道：“好，那额就买四十五万的。老张，点银票！”</p>
话音落下，就见那账房先生领着个伙计入内，伙计手中提着个藤条箱，箱子一开，顿时露出内中一叠叠码放整齐的银票。</p>
那老张还要点算，曹允升却一摆手：“不用点算了。李公子，额也不占你便宜，额知道那股子来日是分批往外发售，价高者得。原价四十五万，额就想着起码得五十万才能入手。”</p>
他拍了拍箱子里的银票：“这是五十万两银票，额家票号开的，随时兑换。”</p>
简直就是壕无人性！李惟俭生生被面前老西儿的大手笔跟镇住了！倒不是因着面前的一箱子银票，而是他隐约记得，方才上楼时好似瞧见楼下一群护院足足看护着三个藤条箱。</p>
这般计算，这老西儿岂不是带了一百五十万两银票来？</p>
李惟俭面色不动，拱手道：“曹员外爽利。”顿了顿，李惟俭思量着压低声音道：“曹员外，敢问还要在京师滞留多久啊？”</p>
那曹允升就笑道：“股子都买了，额打算过两日就回家。这京师的醋不地道，忒难喝咧。”</p>
李惟俭声音压得更低，道：“曹员外若得空，不妨多留上一、二月。须知这传家的营生，可不止是水务啊。”</p>
“嗯？”曹允升笑容收敛，凝神看向李惟俭，后者却笑吟吟不再言语。</p>
曹允升心中思忖，想来是因着多出的五万两，这位能为颇大的李公子这才投桃报李？此人不过秀才之身，入京师不足两月便折腾出这般情景，且与少司寇、大司空乃至忠勇王交好，更是得了圣人青眼。想来这般人物不会信口开河，必是意有所指啊。</p>
想明此节，曹允升也不过多问询，笑着道：“诶呀，这京师的醋虽不好喝，可耍顽的地方颇多，额总要好生逛一逛才是。”</p>
李惟俭笑着颔首，随即起身拱手道：“如此，咱们这便去过了股子。。”</p>
“好说好说。”</p>
那藤条箱自然不劳李惟俭动手，伙计合拢了，提下楼来交给了楼下等候的吴海平。</p>
茶楼就在内府斜对过儿，一行人入得内府，寻了书办将四十五万股子过户，此事便算是成了。</p>
待出得内府，曹允升恭恭敬敬将李惟俭主仆二人送上马车，看着其隐入雨幕之中，半晌才叹息道：“这京师果然藏龙卧虎啊，这位李公子才十四？”</p>
“十三。”账房老张在一旁说道。</p>
曹允升连连颔首道：“了不得啊，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说不得来日就是另一个少司寇。”</p>
老张不解道：“为何不是陈督宪？”</p>
曹允升乜斜一眼，冷笑一声没言语。转而说道：“走，回会馆，告诉伙计们，额们只怕要再多住俩月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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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李惟俭暗暗思忖，除去手中的三分股子，过给大姐姐的一分股子，余下尽数发卖，所得一百六十万两银钱。</p>
这银子……有些烫手啊。余下的那三分暂且不能再动，总要留着日后算计忠顺王……</p>
眯眼思量一番，李惟俭忽而吩咐道：“海平，回内府。”</p>
“啊？这都快到造办处了……”</p>
“少啰嗦，让你回就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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