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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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邢岫烟主仆安置，这日李惟俭略略盘桓便回返自家，凤姐儿处置过家中事务，待晚饭过后，李纨又来寻她。</p>

妯娌二人进得暖阁里，李纨便问起此前情形，王熙凤顿时拍额道：“坏了！本道在俭兄弟别院多留两日，寻个机会再与云丫头与……说的，赶上敬老爷故去，竟生生忘了个干净。”</p>

李纨顿时苦恼不已，说道：“这，罢了，我看还是由我去说吧。”</p>

王熙凤心下愧疚，当即道：“大嫂子也不急在这一日，这几日我得空便寻了她们说去。”</p>

当下妯娌二人又说了些旁的，李纨这才回返稻香村。</p>

这日夜里，伯府西厢里几番缱绻，香菱软得好似泥人儿一般蜷缩在李惟俭怀中，好半晌方才缓过气来。</p>

香菱抬眼，便见李惟俭蹙眉怔怔出神，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轻抚其胸口，香菱便低声问道：“四爷在想什么？”</p>

“嗯——”李惟俭回过神来，笑道：“我想着，近来果然有些得意忘形啊。”</p>

“四爷为何这般说？”</p>

“都想着欺男霸女的，可不就是得意忘形？”</p>

“哈？”香菱眨眨眼，随即小母鸡也似咯咯咯笑了半晌，这才说道：“亏得四爷先前还教我们道理呢，自己说的偏生又不记得。”</p>

李惟俭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香菱便娓娓道来：“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实则何止是男子，贪嗔痴妄，孩童想着好吃的零嘴，好玩的玩具，女子也觊觎精致的头面儿，谁心中没妄想过？</p>

四爷又不曾真个去欺男霸女，又何必这般自省？”</p>

“说的也是。”李惟俭略略释然。</p>

香菱便撑起身形俏皮道：“四爷今儿是瞧见了琴姑娘才做此想？咯咯，莫说是四爷，我见了琴姑娘，也想抢了来做妹妹养着呢。”</p>

李惟俭便笑道：“这般汇聚天地灵秀的女子，真是不可多得。”</p>

香菱道：“四爷还念念不忘呢？”</p>

李惟俭略略摇头：“想想就罢了，如今老爷我可是堂堂竟陵伯，再犯些欺男霸女的错儿，那不是自污，那是下作。”顿了顿，又道：“顺其自然就好。”</p>

说罢，又低头看向香菱：“你素日里也有妄念？”</p>

香菱顿时羞赧起来，只道：“好端端的，怎地又说起我来？”</p>

李惟俭逗弄着笑道：“且说说，都想了些什么？”</p>

香菱不说，李惟俭便来抓痒，香菱一身的痒痒肉，没几下便遭受不住，将个贴身肚兜翻滚的七零八落，这才不住的求饶。</p>

待李惟俭松了手，香菱便依偎在其怀中道：“我那妄念不多，不过是想着若自幼不被拐子拐了，父亲不曾离家，再为官一方，说不得我也是个官宦人家的闺秀。”抬眼看向李惟俭，目光莹莹道：“若再与四爷定下亲事，那就更好了。”</p>

李惟俭没言语，只将香菱搂紧了，听着窗外蛐蛐作响。</p>

转过天来，李惟俭只觉神清气爽，交代家中一番，干脆往乐亭而去。</p>

……………………………………………………</p>

这天香菱身形惫懒，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p>

与晴雯、琇莹等聚在一处，其余人等却并无嘲笑之意。也不知是年岁渐长、气力渐增之故，还是怎地，总之李惟俭在床笫之间愈发能折腾。除去琇莹这个练家子，其余人等单个都承受不住。</p>

昨儿也是李惟俭收了力，饶是如此也让香菱恹恹了半日。</p>

待到得下晌，香菱打起精神，记起李惟俭吩咐，又自东角门往大观园而去。</p>

过得沁芳闸桥，扭头便见一抹霓裳在一旁的洲头挥舞着小锄头，香菱辨认两眼，恰那身形起身擦拭额头香汗，二人遥遥对视一眼，香菱便笑着招呼道：“琴姑娘好。”</p>

宝琴明媚笑道：“香菱姑娘来了？”</p>

香菱心下纳罕，干脆过了闸桥往洲头而去，到得近处这才瞧见，宝琴正用熟悉的花锄自洲头草地里将蚯蚓挖掘出来，一只硕大的黑白喜鹊亦步亦趋，正啄食着泥土中的蚯蚓。</p>

瞥得香菱，喜鹊喳喳叫了两声，旋即跳在宝琴肩头。</p>

香菱纳罕道：“哪里来的喜鹊？”</p>

宝琴便道：“在通州时捡的，可怜伤了翅膀，只好就养在身边儿。”</p>

香菱瞧着那满眼警醒的喜鹊，探手去摸，那喜鹊怪叫一声腾身而起，转瞬便盘旋在天。</p>

香菱眨眨眼：“能飞啊。”</p>

宝琴歪头苦恼道：“被它糊弄了，料想这几日定是扮做翅膀受伤来我这儿骗吃骗喝。”</p>

香菱顿时掩口而笑，正笑着，忽而便见那喜鹊俯冲而下。</p>

宝琴顿时面色骤变：“诶？快躲开！”</p>

香菱还在发懵，那喜鹊已然俯冲投弹，亏得准头差了些，擦着发髻砸在草地上。香菱低头，便见是一泼新鲜出炉的鸟屎。</p>

香菱心下骇然，正要夺路而逃，却见宝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喜鹊道：“好个不要脸的，骗了我这般久，还敢用鸟粪砸人，你且下来咱们计较计较！”</p>

说来也怪，那喜鹊果然喳喳叫着落在宝琴臂膀上，随即任凭宝琴探出另一只手不住的戳着鸟头：“骗子，骗吃骗喝，好了怎么还不走？”</p>

香菱只觉好生玄奇，也不知琴姑娘是何处得来的这般本事。</p>

“下次再敢乱丢鸟粪，小心饿你几天！”</p>

数落完，宝琴将喜鹊放在肩头，转身双手合十道恼：“香菱姑娘莫要生气，我教训过它了，往后再不会啦。”</p>

香菱便笑着道：“琴姑娘，这鸟儿为何偏偏听你的话？”</p>

宝琴便笑眯眯道：“我也不知，自小便是如此，许是天生的？”</p>

又说过两句闲话，香菱这才辞别宝琴，往潇湘馆而去。过得沁芳桥，忽而听得正门处吵嚷声一片。</p>

“二爷，可不好往园子里闯！”</p>

男声道：“奇了，我自家的园子自己都进不得了？”</p>

香菱驻足，隔着花木观量，便见两名婆子一左一右将宝玉拦住了。</p>

一婆子说道：“这，宝二爷还是问问太太吧，此事是太太吩咐下的。”</p>

宝玉棒疮方愈，前几日行走还有些不便，宝琴、邢岫烟一先一后进了大观园，宝玉听了哪里还忍得住？正赶上这日薛姨妈又来寻王夫人，宝玉便偷空往大观园而来。</p>

宝玉听闻此言，蹙眉不已，又舒展开好声好气道：“我不过是游逛一番，这几日在房里实在憋闷，便是太太知道了也是准的。”</p>

另一婆子便道：“那宝二爷还是先请示过太太再说。咱们当下人的，可不好四私下做主。”</p>

宝玉恼了，问：“果然不让我进？”</p>

两名婆子对视一眼，齐齐屈身一福：“宝二爷见谅，不得太太之意，咱们实在——啊！”</p>

不待说完，便被宝玉撞开，又嬉笑道：“你们再拦，我便往池子里一栽，到时看太太是听你们说的，还是听我说的！”</p>

说罢扭身撒腿就跑，俩婆子追之不及，只得紧忙打发一人去报王夫人。</p>

香菱眼见宝玉奔来，紧忙往潇湘馆避开。不片刻到得潇湘馆，紫鹃迎出来就笑道：“姑娘怎么走的这般快？莫非后头还有狗儿撵着不成？”</p>

香菱便道：“狗儿没有，倒是宝二爷闯了进来，如今正往怡红院去呢。”</p>

紫鹃顿时蹙眉道：“太太不是不准宝二爷进园子吗？怎么闯了进来。”</p>

此时就听黛玉隔着月洞窗笑道：“他向来如此，只要不是舅舅在跟前儿看顾着，便是无法无天的性子，莫要理他。”又看向香菱：“你今儿怎么来了？”</p>

香菱笑笑，没言语，快步入得内中，雪雁便将不相干的小丫鬟都赶了出去。香菱扯了黛玉道：“四爷一早儿去了乐亭，让我来跟姑娘言语一声儿。”</p>

“又去乐亭？可是有急事？”</p>

香菱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只道：“许是急切了些，四爷说了，天贶节前一准儿回来。”</p>

黛玉便蹙眉担心不已：“暑气刚缓了缓，这般时节赶路可是遭罪。”</p>

“可说是呢。”</p>

两女忧心不已，说过一会子话儿，黛玉忽而乜斜道：“昨儿……他回去可说什么了？”</p>

香菱眨眨眼：“姑娘想问什么？”</p>

黛玉嗫嚅一番，道：“可提起琴妹妹了？”</p>

“哈？”</p>

黛玉见香菱不肯说，冷笑道：“你也莫帮他遮掩，我昨儿可是瞧在眼里呢。他在老太太跟前儿谁都瞧过，偏生不敢去瞧琴妹妹……什么心思还用明说？”</p>

香菱便咯咯笑道：“姑娘真真儿是慧眼如炬，四爷回来可没少夸琴姑娘。不过也就是夸夸罢了，又没想着做些旁的。”见黛玉不信，又道：“再者姑娘担心什么？左右来日都有旨意，姑娘又与四爷情投意合的。”</p>

黛玉便嗔道：“他偏要这般装模作样，倒显得我是个小性儿的。他若果然喜欢，纳了去就是，我还能拦着不成？”</p>

香菱观量其神色，笑道：“姑娘就是说说罢了，若真纳了，只怕姑娘又要气恼呢。”</p>

黛玉恼了：“我就这般小性儿？”</p>

香菱只道：“琴姑娘与旁人不同呢。”</p>

一言戳破黛玉心事，她不在意李惟俭纳多少妾室，更不在意并嫡之妻是湘云。盖因她与俭四哥情投意合，心心相印。那宝琴自是与旁人不同，一见之下便让李惟俭失了分寸，若长此以往，黛玉还能是俭四哥心中的独一无二？因是她下意识的极为提防。</p>

就听香菱又道：“不过再是不同，又哪里强的过姑娘去？”</p>

黛玉噘嘴道：“正的反的都让伱说了，我这会子倒是不知怎么说了。”</p>

香菱笑道：“好姑娘，不知怎么说就不说了，左右四爷躲去了乐亭。咱们啊，有这会子光景胡乱思忖，不如好好儿作诗呢。”</p>

……………………………………………………</p>

却说宝玉先行去了怡红院，这会子湘云寻了邢岫烟、探春正在内中耍顽。瞥见宝玉来了，湘云正要出来迎，忽而记起映雪嘱托。</p>

是了，如今下了小聘，再不好如往常一般随意。因是虽请了宝玉进来，只略略说过几句话，湘云便打趣道：“我们女儿家说些体己话，偏二哥哥要来偷听。”</p>

宝玉看过娴静沉默的邢岫烟，顿觉无比满足，闻言也不着闹，出得怡红院又去寻宝琴。果然便在凹晶溪馆遥遥看了宝琴一眼，便是这一眼顿时让宝玉发了痴。</p>

站定原地好半晌，只觉冒然上前会唐突了佳人，随即念念叨叨又往绮霰斋回返。</p>

到得内中，雀跃着向袭人、麝月、媚人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她这妹子，更有大伯母的侄女儿，我竟形容不出来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p>

袭人见他又有些魔意，便不肯去瞧。媚人等早去瞧了一遍回来，嘻嘻笑向袭人道：“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一个妹妹，一个水葱儿也似，一个更似画中仙。”</p>

袭人见不得宝玉这般情形，只道：“二爷还是想想，回头儿太太责罚下来该当如何吧。若老爷知晓了，只怕这一遭不好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