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姐姐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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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陵伯府。</p>

薛蝌、宝琴到来，管家吴海平引着薛蝌去了书房见李惟俭，宝琴便被婆子引着过了仪门，旋即便被傅秋芳领着迎了出来。</p>

遥遥见得一众莺莺燕燕联袂而来，除去识得的香菱、红玉，余下人等多未见过，宝琴面上还算镇定，两个小丫鬟却忐忑不已。</p>

小螺、小蛤一个与宝琴年岁相当，一个只比宝琴大了一岁，薛家二房此前不过是中下等人家，因是见得这等场面，两个丫鬟顿时闷头鼻观口、口观心。</p>

茜雪引到近前，笑着引荐道：“姨娘、几位姑娘，这位便是宝琴姑娘了。”</p>

又对宝琴道：“这是傅姨娘，这是晴雯姑娘、琇莹姑娘，香菱姑娘与红玉姑娘想来是见过的？”</p>

宝琴眯眼笑着，大大方方道：“秋芳姐姐好，几位姑娘安好。”</p>

傅秋芳业已二十三，算算比宝琴大了一轮。如今不过姐妹相称，换做寻常人家里，便是姨妈、姑妈也做得。</p>

眼见宝琴明媚皓齿、落落大方，傅秋芳顿时欢喜道：“早就听闻琴姑娘秀外慧中，如今一看果然如此。”</p>

宝琴道：“秋芳姐姐才是贤内助呢，我年岁小什么都不懂，往后还要多仰仗姐姐指点。”</p>

傅秋芳闻言顿时心下熨帖。宝琴潜台词是，不会与傅秋芳争夺管家权，更不会沾染傅秋芳所掌的产业。</p>

傅秋芳为良妾，早知李惟俭要娶并嫡妻，那林姑娘、史大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年岁小，她哪里敢奢望熬过这二人？与其如此，莫不如退而求其次。那管家权不过是次要的，握在手里的产业才是真的。</p>

如此，日后生下儿女，也好为儿女谋一份家业。</p>

因是闻听此言傅秋芳更喜，上前牵了宝琴的手道：“我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谈得上指点？不过是家中无人可用，赶鸭子上架才被老爷逼着管了一摊子事儿。妹妹有宿慧，又见识不凡，料想再过几年必得老爷信重。”</p>

宝琴笑着道：“那就借姐姐吉言了。”</p>

当下晴雯与琇莹又过来相认，见宝琴性子极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顿时又亲近了几分。</p>

说过一会子话儿，傅秋芳就道：“昨儿就跟老爷商议过了，这东路院只怕安置不开，老爷便吩咐将妹妹安置在西路院。这院子新建，内中几处小院由着妹妹先挑。”</p>

当下引着宝琴往西路院而去。宝琴迈步进得西路院，见这西路院也是三进，每进往西都有一处月门，过了月门有石桥跨过溪流，继而是一处小院。</p>

傅秋芳笑着介绍道：“妹妹也知老爷情形，生生仗着功业方才有了这般家业，只是家中人口不多，因是便将一侧的仆役房兼并了，留给我与妹妹这般的居住。听老爷说，过些时日东路院也要这般扩一扩。</p>

妹妹瞧着哪处可心？”</p>

宝琴看过三处小院，便笑道：“我就选正房旁的了，有一处小门连通会芳园，如此得闲也能逛一逛园子。”</p>

“妹妹好眼力。”傅秋芳说着，看了眼晴雯。</p>

晴雯就笑道：“琴姑娘既选了这处，那我便选二进院的小院好了。”扭头又看向香菱：“委屈香菱姐姐前头了。”</p>

香菱浑不在意道：“左右不过多走两步路，远了近了又有什么区别？”</p>

眼见宝琴纳罕看过来，香菱就道：“方才我们商议着，独琴姑娘住在东路院，未免有些孤单，我便与晴雯自告奋勇，搬来与琴姑娘做个伴儿。”</p>

宝琴顿时欢喜起来：“好啊好啊，正愁无人说话儿呢。”</p>

当下打发两个小丫鬟小螺、小蛤入内安置，傅秋芳又道：“妹妹来的凑巧，今儿是老爷生儿，因着不算整生儿，也就没告诉外人，只关起门来自家人乐呵一番就是了。”</p>

宝琴眨眨眼，心下暗忖，无怪云姐姐这几日无暇耍顽，一直忙着纳鞋，敢情是李伯爷生儿。她因来得晚并不知晓，想着包袱里好歹还有旧时女红，赶忙入内找寻了一番，到底寻了个帕子收在袖笼里。</p>

方才自房里出来，管事媳妇茜雪又来报，说是请的评弹姑娘、女先儿、徽班一并到了。</p>

傅秋芳便吩咐道：“依着旧例，还在登仙阁前搭设戏台子。”转头见宝琴出来，便说道：“今儿诸事都放放，咱们先游逛一番，待过了晌午吃酒、听戏，好生高乐一番。”</p>

宝琴应下，旋即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自小门进了会芳园，行走在依山之榭上，目光越过高墙，遥遥便能瞥见游逛过几日的大观园。</p>

她心下略略不安，不知那位李伯爷是个什么性情，会不会急色，当晚便扯着她胡天胡地。</p>

又想起那日见面时的情形，暗忖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总不至于这般吧？</p>

香菱陪在其一样，眼见其看向大观园，便笑道：“前头过了凝曦轩有一角门连通大观园，琴姑娘回头儿与四爷说说，往后想去大观园去就是了。”顿了顿，又笑道：“只是须得记得回来。”</p>

话音落下，晴雯便笑着打趣道：“香菱姐姐还好意思说琴姑娘？也不知是谁，与林姑娘学诗忘了时辰，我若不去叫，只怕夜里也忘了回来呢。”</p>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女欢笑不已，又说了香菱几桩糗事，随即晴雯又笑着称香菱为呆子。</p>

宝琴面上娴静笑着，双眼不住打量。眼见香菱虽被打趣，却浑不在意，时而还会自嘲两句。心下暗忖，这香菱心思不多，一心只读诗稿，想来是个好打交道的。</p>

再看晴雯，虽牙尖嘴利却是个口直心快的，也没那般多心思。宝琴顿时心下稍安，只觉往后与这二人比邻而居，不会有太多杂乱事儿。</p>

再看琇莹与红玉，琇莹憨直，因着读书不多，时而便会闹个笑话出来。她自己乐呵呵的也不在意，时而还会演示两路花拳绣腿。听闻这琇莹最早跟在老爷身边儿，心思堪比香菱。</p>

随即是红玉，话虽不多，却面面俱到，且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听闻如今府中事务，若傅秋芳不在便是红玉在打理，宝琴便留了意。</p>

最后是那傅秋芳，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虽也面面俱到，却比红玉多了一股子书卷气，说话慢条斯理的让人信服。</p>

扫量过众女，宝琴心下有了数。如此看来，李伯爷身边儿的女子多是蕙质兰心，心思不多的。便是周到如傅秋芳与红玉，也从不展露心中算计。</p>

如此推论，料想那位李伯爷必是喜欢这般心思简单、姿容出众的女子。想想也是，每日家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回到家中又要处置姬妾间的鬼蜮伎俩，累也累死个人。</p>

宝琴便暗自松了口气，如此，她往后也无需绷着、扮着，只消以本性待人，料想就不会惹了那位伯爷厌嫌吧？</p>

傅秋芳引着她在会芳园游逛了一番，那大观园将会芳园占了半数，因是这会芳园局促了不少。刚好此时茜雪又来请示，傅秋芳便与红玉去前头处置庶务，留下几女独自游逛。</p>

随即又有丫鬟来寻香菱，却是荣国府的几个姑娘送了贺礼来，香菱便与晴雯去迎。只剩下琇莹陪着宝琴，偏琇莹是个没耐性了，忽而瞥见一只肥硕猫儿沿墙而走，顿时瞪眼探手虚指：“大将军，哪里跑，快回来！”</p>

她不叫则已，叫出声来惹得肥猫回首观量，随即狂奔而去。琇莹大怒，当即飞奔追去。</p>

眼见众人都散了，宝琴探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持的面颊，肩膀一垮，闷头朝着悦椿楼走了几步，忽而听得天上‘嘎嘎’怪叫两声，抬头便见一只大喜鹊盘旋而来。</p>

宝琴顿时蹙眉道：“怎么又来了？我如今新来，不好再带你在身边儿，你自己游逛几日可好？”</p>

那喜鹊不答，只扑棱着翅膀落将下来。宝琴无奈，只得抬手去接。待喜鹊落在手臂上，宝琴探手点了点鸟喙，教训道：“人家比你小的都知自己捕食，偏你赖上了我，也不知是何道理。”</p>

“呵——”身后一声轻笑，惹得宝琴紧忙回首观量。</p>

便见李惟俭依稀月白长衫停在悦椿楼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摇折扇，满面都是笑意。</p>

宝琴紧忙抬手将喜鹊放飞，转身屈身一福：“老爷。”</p>

她起身，又见李惟俭踱步上前，温声道：“你还小，总要过几年再过门。此时叫老爷还早，不妨与你堂姐一般叫我俭四哥就好。”</p>

宝琴颔首应下，心下又安稳了几分，笑着叫道：“俭四哥，我哥哥呢？”</p>

李惟俭道：“本道要留文斗高乐一番，他却推说还有庶务要处置，便只好由着他去了。妹妹可安置了？”</p>

“安置妥当了，便在西路院正院旁的小院儿。”</p>

“也好，那小院儿有个小门通会芳园，往来也便利。婶子与两个堂妹一早儿去走亲，过午便回。我那两个堂妹也不是势利的，妹妹可与她们多多往来。”</p>

“嗯，我记下了。”</p>

先前见宝琴，慑于其容貌，以至于李惟俭一时心乱。如今红契在手，李惟俭自然多了几分从容。因是说起话来气定神闲。</p>

都道‘居养气、移养体’，他如今贵为二等伯，掌着武备院，外间又有自蒸汽机厂分出来的十几个厂子，不算旁的，单是武备院旗下便有官佐、吏目、匠人三千余。</p>

这等少年人自己创下偌大事业所养成的贵气，又岂是那般二世祖可比的？</p>

于是那温和言语落在宝琴耳中，言辞关切之余又有一股子不容拒绝。</p>

李惟俭又道：“会芳园与大观园连通，妹妹素来得老太太喜爱，若在家中憋闷，大可以去隔壁游逛一番。与姊妹们读书、手谈、吟诗、作画，总好过一直憋闷在家。”</p>

宝琴一手捧心，抬首，那李惟俭的身形刚好遮住了阳光，于是面目就有些看不分明。她笑着道：“此前就听人说俭四哥是个好脾气的，我心下还不怎么信，如今看来果然传言非虚。”</p>

李惟俭道：“我这脾气也分人，妹妹觉着我脾气好，说不得有人就觉着我反复无常呢。”</p>

宝琴却道：“俭四哥若待一应人等全都温润如玉，又如何办得了大事？人吃五谷杂粮，心性本就不同，待好人温润也就罢了，待恶人温润，俭四哥岂不成了滥好人？”</p>

诶呀，这话说到李惟俭心里去了，心下只觉宝琴妹妹月画烟描，粉妆玉琢，又生就七窍玲珑心。这般的姑娘，谁看了不心生喜爱？</p>

还没完，宝琴又道：“我自幼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形形色色，单说那剪径强梁，有的是被逼无奈，有的是好逸恶劳，不可同日而语。俭四哥操办水务、水泥务，前者解京师百姓吃水困厄，后者解江南水患之忧，有这般功业在，若有谁对俭四哥心下嫉恨，暗暗使手段，才是真真儿的卑鄙小人呢。”</p>

李惟俭仰头大笑几声，禁不住探手揉了揉宝琴的小脑袋：“没错，谁与我作对就是小人。”</p>

当下二人并肩而行，沿着小径略略游逛了，李惟俭问及宝琴家中情形，小姑娘笑盈盈一一说了。只是提及父亲时，宝琴神色暗淡了不少。</p>

比起谨守门户的母亲，料想宝琴心中更喜那个自小带着她走南闯北的父亲吧？</p>

李惟俭停步道：“我家中规矩不多，也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后若得了机会，妹妹想去哪里，我带妹妹去就是了。”</p>

宝琴笑着应下，这会子只当是虚言，并未当真。</p>

此时香菱、晴雯回返，两女手中捧了各色贺礼，遥遥见了李惟俭，便径直寻了过来。</p>

到得近前，晴雯就笑道：“几位姑娘都给四爷预备了贺礼，连宝二爷都送了一份儿。”</p>

香菱就道：“四姑娘还问呢，今儿可请了戏班子，什么时候邀她来耍顽？”</p>

李惟俭纳罕道：“昨儿没给荣国府下帖子？”</p>

晴雯说道：“四爷怕是忘了，昨儿姨娘问过，四爷说又不是整生儿，关起门来自己过就是了。因是就没下帖子。”</p>

李惟俭思量一番，说道：“四妹妹既然说了，总不好让其失落。这样，你让秋芳去下帖子，将一众姊妹邀来耍顽就是了。”</p>

香菱应下，捧着礼物快步朝前头寻去。晴雯凑过来也不避宝琴，低声说道：“四爷，林姑娘送了双鞋子，史大姑娘送了一身衣裳，二姑娘送了一身中衣。”</p>

黛玉、湘云送这些本就是应有之意，倒是二姐姐迎春送了身中衣，料想是想提醒自己个儿莫要忘了誓言……刚好将人邀来家中，趁机与二姐姐言说一番。</p>

那邢岫烟搬去了缀锦楼，李惟俭往后倒是不好再去寻二姐姐了。</p>

不提会芳园情形，却说大观园里。</p>

此时一众金钗齐聚怡红院里，探春扯了惜春，四下教训道：“想来此番俭四哥是打算关起门来庆生儿，家中许是并无准备，偏四妹妹多嘴问了，过会子俭四哥说不得就要来下帖子。”</p>

惜春瘪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往后不说了。”</p>

宝钗便娴静笑道：“四妹妹年岁还小，方才不过是有口无心。再说有酒有戏的，也无需多做准备。咱们啊，刚好借了四妹妹的光，一并去隔壁高乐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