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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王熙凤瞪视贾琮道:“莫非你以为是我与二爷害了大老爷不成?”</p>
贾琮顿时骇得垂下头去,只道:“我,我没说。反正事有反常,父亲定是被人害了去。”</p>
“呸!”王熙凤唾弃骂道:“原道伱是个本分老实的,不想如今却跳了出来。你道我不知你存的什么心思?将脏水泼在二爷头上,往后袭爵之事就落在你头上了是吧?想瞎了你的心!”</p>
转眼看向王夫人,说道:“太太莫非忘了四叔公?也是中风而亡,死时情形又与大老爷如今有何不同?”</p>
王夫人眨眨眼,顿时懊悔不已。是了,那四叔公中风而死,发送时七窍溢血,惹得凤姐儿之父王子肫大怒,寻了仵作来仔细勘验过,方才证实四叔公乃是脑卒中病发而亡。</p>
眼见王夫人沉默不语,那贾琮急了,跳脚道:“你胡说!若父亲不是遭了毒手,你又何必去收买那仵作!”</p>
王熙凤恼恨至极,抬手一耳光将那贾琮扇在一旁,骂道:“野牛肏的,那仵作领了勘验差事,不给银钱打发了,难道任凭其翻动大老爷尸身不成?”转头怒气冲冲看向王夫人道:“太太许是不信,不妨干脆请了仵作来重新验过,到时是不是有人害了大老爷自然知晓。今儿我将话放在这儿,若是我害了大老爷,那就等七日后让大老爷带了我一道儿去!”</p>
王夫人心下狐疑不已,却再不敢将话说死,于是缓和道:“凤哥儿莫恼,我也是听了琮哥儿哭诉,这才过来瞧瞧,并不是真个起了疑。咱们这样的人家,断不许那等弑父之人留在家中。”</p>
王熙凤只道:“太太也不用多说,这等事儿请了老太太来拿主意不是正好?我这就去寻老太太,免得来日担了个毒妇的骂名。”</p>
说罢扭身便走,径直朝贾母院儿寻去。</p>
王夫人这会子也是犯了难,若果然不是被人害死的,到时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因是紧忙叫丫鬟、婆子去拦,不料凤姐儿刻下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哭嚎出声,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往贾母院儿寻去。</p>
此时邢夫人也不好再待在内中,急忙出来也追凤姐儿而去。</p>
那王夫人一边厢在后头追,一边厢朝着郑华家的连使眼色。郑华家的心领神会,悄然进得大堂里,凑近寿材踮脚往内中观量一眼,便见那贾赦此时忽而就睁开了眼睛。</p>
郑华家的吓得呜呼一声跌坐地上,嚷道:“大,大老爷诈尸啦!”</p>
东院里顿时好一番兵荒马乱,几个婆子拦不住王熙凤,又被王夫人叫回来去内中查看。</p>
那王夫人自己个儿不敢再入内,只在外边天井里等着。待过了好半晌,这才有婆子来回话道:“郑华家的没经过事儿,方才却是少见多怪了。这人死的时辰一久,莫说是睁眼了,便是拉屎放屁都是寻常。”</p>
王夫人压低声音道:“可勘验过了?”</p>
那婆子回道:“囫囵查验了一通,旁的倒没什么,唯独这后脑海起了个大包。”</p>
王夫人闻言蹙眉不已,心下为难,也不知这等伤势能不能害了贾赦性命。不过待会子老太太问起话来,王夫人倒是有话回了。</p>
正思忖着,忽见鸳鸯匆匆而来,朝着王夫人道:“太太,老太太醒了,要见太太呢。”</p>
王夫人暗自深吸了口气,颔首之余,乜斜一眼地上瘫着的贾琮,指了指其发话道:“将琮哥儿也带上。”</p>
当下一行人等往贾母院儿而来。</p>
王夫人转过屏风入得内中,抬眼便见邢夫人、王熙凤两个正在贾母跟前儿啜泣不已。</p>
王夫人上前不待见礼,就见贾母拐杖连连拄地,蹙眉道:“太太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可是嫌家中还不够乱的?”</p>
王夫人赶忙道:“老太太,不是儿媳要闹,是琮哥儿来说——”</p>
贾母早前只待见宝玉一个,又何曾待见过贾琮这等庶出的孙儿?因是瞥了那贾琮一眼便道:“琮哥儿才多大年岁?素日里就谎话连篇,偏你这会子就信了他!”</p>
王夫人低头道:“实在是琮哥儿说的太过骇人,儿媳急切之下也不好分辨真假,想着这等事儿不拘真假,总要家中先处置了才好。”</p>
“你要处置哪个?再是急切,不会私下里叫了凤哥儿、琏儿过问?非得当着一干人等的面儿来闹腾?传扬出去咱们家还要不要脸子了?”</p>
贾母心中恼急了!这王夫人心中所想,贾母又如何不知?不过是损公肥私罢了!</p>
可王夫人是掌家太太啊,全无公心,只一心为二房谋私利,老太太在世时尚且如此,来日眼睛一闭,说不得会因着王夫人闹出什么情形来呢。没准儿荣国府就此便败了!</p>
但凡王夫人存了公心,得知此事不问真假须得先将此事按下,过后再与老太太商议对策。如今这般闹将起来,荣国府成了笑话不说,说不得那袭爵之事还会有反复。</p>
再者说了,贾琏那性情老太太知晓,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又哪里会害了贾赦?就算一时失手也多是无心之举。贾母心中,贾琏总要强过那不成器的贾赦。</p>
王夫人还要辩驳,又被贾母抢白道:“我看太太上了年岁,操劳太过一时间失了稳妥。”</p>
王夫人顿时面上一白,紧忙道恼:“儿媳是急切了些,失了分寸。”</p>
眼下王熙凤撂了挑子,贾母盘算半晌,除去王夫人还真就无人可用。因是便道:“还不快去叮嘱了,莫要让这等破事儿传扬出去!”</p>
王夫人唯唯应下,转头自去吩咐不提。</p>
贾母又好一番安抚凤姐,说道:“太太年轻时便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不想如今上了年岁也这般风风火火。凤哥儿快些落生个孩儿来,往后啊,这府里头还得你来管家。”</p>
王熙凤止住眼泪,忽而欲言又止。贾母顿时恍然,叹息道:“大老爷这去的可真不是时候。”</p>
贾赦一死,贾琏须得服丧二十七个月,若这期间得了孩儿,那三等将军的爵位就别想要了!</p>
王熙凤这会子却别有心思,又在贾母跟前说了会子话,前头又有婆子来请示,凤姐儿不好耽搁了,只得与邢夫人又往东院儿而去。</p>
却说那王夫人下了封口令,转头回得自家小院儿越想越气闷。思来想去,总是心有不甘。因是干脆叫过郑华家的,低声吩咐道:“去寻你男人,给王带个话儿,就说……可记得了?”</p>
郑华家的赶忙应下:“太太放心,我这就去办。”</p>
瞧着郑华家的远去,王夫人长出了口气。不过是个三等将军的爵位,没了便没了,总归要将荣国府家业拢在手中。若贾琏去了,大房再无嫡子,家业可不就要落在二房头上?</p>
至于爵位,就指望着大姑娘元春能生下皇子,早日晋升贵妃,如此,宝玉可就真真儿是国舅了。到时候圣人封赏,随便赐下个爵位都比那三等将军要强!</p>
……………………………………………………</p>
竟陵伯府。</p>
李惟俭过了申时方才回返家中,到得东路院稍坐,转眼李纨便寻了过来。</p>
二人落座,李纨便急切道:“俭哥儿,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来了?”</p>
李惟俭笑道:“缘由大姐姐也知道,大老爷两口子贪鄙无状,一直想着从我这儿占便宜。早前也就罢了,一则位份不足,二则顾念着大姐姐与迎春,我是百般忍让啊。</p>
不想忍来忍去,换来的却是这一家子得寸进尺。闹一闹也好,闹过了也让某些人知道知道我李某人姓甚名谁,免得来日再这般因着鸡毛蒜皮来寻我晦气。”</p>
“这……俭哥儿,素云方才回去扫听了,说是老太太教训了太太一通,先前不是还让鸳鸯来请俭哥儿过去?想来老太太心里是个有数儿的。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再如何说也是亲戚,不好闹的太僵了。”</p>
李惟俭道:“要不是看在大姐姐份上,我自有百般手段整治了。太太什么性情大姐姐又不是不知,素日里扮做了佛陀,实则是佛口蛇心!这般蠢妇,若不让其知晓李家不好招惹,来日还指不定如何磋磨大姐姐与兰哥儿呢。</p>
闹吧,太太这回不低头,就别想遮掩过去!”</p>
李纨听罢一时间没了言语,心下自是知晓李惟俭是为了她好。李纨素来是个万事不沾的老好人性子,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等事儿。想着李惟俭如今极有出息,便料想此事总会妥当处置了?</p>
因是李纨便道:“家中办丧事,我也不好在这边多留——”</p>
“无妨,大姐姐白日里去帮衬着就是,夜里依旧回这边厢住下。”</p>
“这——”</p>
李纨还要再说,宝琴便在一旁笑道:“丧事自有二嫂子处置,大姐姐回去了也不过是看顾着几个小姑子、小叔子,如今他们也都大了,又哪里用大姐姐看顾着?四哥哥总是一番好心,大姐姐还是应下吧。”</p>
李纨无法,只得颔首应下:“罢了,全都依着俭哥儿就是了。”</p>
当下略略说了一会子,李纨便起身去寻寡婶刘氏。</p>
待其一走,宝琴便凑过来道:“四哥哥强留大姐姐与兰哥儿在家中,可是早就知晓了荣国府会闹将起来?”</p>
李惟俭纳罕道:“妹妹这话怎么说?”</p>
“四哥哥不知道?下晌时王夫人与二嫂子又闹了一起子,说是那贾琮出首状告贾琏谋害了大老爷!”</p>
“哈?”李惟俭眨眨眼,赶忙仔细问过。</p>
待听宝琴说过,李惟俭不禁摇头道:“你看看,我便说那王夫人是内宅蠢妇,心下只有私利而无半点公心。出了这等事儿不知遮掩,反倒闹的人尽皆知。你瞧着吧,琏二哥袭爵之事定有反复。”</p>
宝琴就笑道:“原来四哥哥并不曾算计到啊?不过也算错有错招,留了大姐姐与兰哥儿在家中,免得沾染那些是是非非去。”</p>
这爵位传承,讲究个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又有先嫡后长之说。贾琮也是个蠢货,出首告了贾琏,不论输赢此人都是大败亏输。</p>
若输了,自然被贾家冷落;若赢了……这会子讲究个亲亲相隐,出首状告嫡兄,这等样人又哪里会承嗣袭爵?只怕最后便宜便要落在二房头上。</p>
不过依旧与宝玉无缘。贾珠虽然死了,可还有个贾兰在,说不得这爵位便要落在贾兰头上了。</p>
此时就听宝琴低声说道:“四哥哥,你说闹到最后,那爵位会不会落在兰哥儿身上?”</p>
李惟俭心下哪里瞧得起区区一个三等将军?闻言摇头道:“兰哥儿聪慧,性子沉稳,来日科场必有跃龙门之日。进士出身可比那劳什子的三等将军清贵的紧,是以又何必舍本逐末?”</p>
就见宝琴笑着合掌道:“便知道四哥哥心胸宽阔,定然瞧不上那些许蝇头小利。”</p>
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倾心赞许,惹得李惟俭心下大悦。陪着宝琴说过好一会子话儿,待到晚饭时二人方才往正房去了。</p>
这日用过晚饭,本道再无旁的事儿,李惟俭正要去书房小坐,茜雪便来回话:“老爷,平姑娘来了。”</p>
“哦?”</p>
李惟俭命茜雪将人带上,平儿进来后屈身一福,随即瞧着内中欲言又止。</p>
李惟俭心下明了,定是王熙凤有口信送来。当即引着平儿到得偏厅里,那平儿便道:“下晌的事儿四爷定然知晓了,奶奶情知二爷袭爵的事儿只怕有变故,奶奶便托四爷帮衬一把,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事遮掩过去。奶奶说了,事后必有重谢。”</p>
谁人袭爵李惟俭根本就不在意,只要不是宝玉袭爵就好。闻言李惟俭便蹙眉思量了一会子,随即才道:“平姑娘也知,我与五军部素无往来。”</p>
平儿紧忙道:“二爷明儿就去拜会牛伯爷,五军部料想无碍。”</p>
李惟俭颔首道:“那便只剩下验封司了……好,我且试试,现在却不敢打包票。”</p>
平儿顿时释然笑道:“谁不知四爷能为?四爷肯为二爷说句话,可比旁人跑断腿要强百倍呢。”</p>
当下平儿不好多留,急匆匆回返荣国府去了。</p>
待转过天来,李惟俭清早正与琇莹操练着,就有园子里的丫鬟来寻,道:“老爷,隔壁园子有个叫司棋的寻四爷,这会子就在角门等着呢。”</p>
大清早的来寻自己个儿,料想必有要事。当下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往东角门而去。过了凝曦轩,果然就见司棋正急切等在门前。</p>
见了李惟俭,司棋紧忙扯着李惟俭到得一旁,低声雀跃道:“爷,那大老爷让我算计死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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