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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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平儿自大观园回返凤姐儿院儿，将李惟俭的主意说将出来，却与凤姐儿心下所想一般无二。</p>

凤姐儿顿时暗自得意，暗忖着这等事儿处置起来，她与俭兄弟果然有默契。嘴上感念了一番李惟俭的好儿，临了方才与平儿道：“可惜你被收了房，不然我还真想将你送到俭兄弟身边儿做个姨娘呢。”</p>

平儿顿时红了脸儿道：“奶奶又浑说！”</p>

王熙凤咯咯笑道：“俭兄弟年少有为，又貌比潘安，我若不曾嫁人，说不得也动了心思。咯咯，莫说你这小蹄子心下不曾想过。”</p>

平儿顿时起身往外就走：“没得这般攀诬人，我不与奶奶说了！”</p>

眼见平儿气急而去，王熙凤却愈发笑得欢实，心下已然笃定，平儿那小蹄子一准儿心下琢磨过。</p>

待转过天来，王夫人方才醒来，正口渴的紧，便招呼丫鬟奉茶来。当下便有丫鬟入内奉了茶水，王夫人接了茶盏抬眼观量，随即顿时怔住，蹙眉叫道：“你是谁？玉钏、彩云呢？”</p>

那丫鬟紧忙屈身一福，说道：“奴婢名翠柳，得了二奶奶吩咐来照料太太。玉钏、彩云几位姐姐另得了差事，如今往大观园去了。”</p>

王夫人心下发凉，掀了被子起身趿拉鞋子便往外走：“谁叫她换我身边儿人的？我去寻她理论！”</p>

那小丫鬟也不拦着，王夫人方才出得碧纱橱，便见林之孝家的领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在身前。</p>

王夫人顿住身形叫骂道：“下贱胚子，你们要做什么？”</p>

林之孝家的板着脸道：“太医与老太太说太太时而便犯疯病，二奶奶便打发奴婢来照应着，免得太太伤了自己个儿。”</p>

王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叫嚷道：“这是要将我幽禁了？我兄长如今在外为官，便是老太太与老爷也不敢拿我如何，我如今就要出去，看看你们谁敢拦着！”</p>

说话间王夫人往外就闯，结果林之孝家的往边儿上一闪，两个婆子顿时上前将王夫人制住。那林之孝家的道：“果然犯了疯病，快寻了细布将太太捆了，免得太太又伤了自己个儿。”</p>

王夫人兀自叫骂不已，婆子却三下五除二将其捆了，临了又往起口中塞了帕子，旋即一头一尾将其抬回了床榻。王夫人蛆虫一般在床榻上扭动，奈何却挣脱不得束缚，心下凄凉之余，目光凶厉地看向一众人等……</p>

也是这日，方才与妙玉私会过的宝玉，转头儿便被贾母叫到荣庆堂来，不咸不淡说了一通，只道那金台书院可是好不容易方才进去的，不好再荒废了，旋即便打发一众小厮将宝玉送去金台书院。</p>

宝玉蔫头耷脑应下，想着到书院点了卯，待晌午时便寻蒋玉菡等朋友诉苦。结果方才出了仪门，便见一众陌生小厮等着自己个儿。</p>

宝玉纳罕问道：“怎么是你们？茗烟、李贵他们呢？”</p>

那领头的小厮拱手笑道：“回二爷，二奶奶重新发派了差事，茗烟、李贵另有任用，往后就是小的跟着二爷了。”</p>

宝玉张张口欲言又止，旋即明白了什么，只叹息一声，便闷头蹙眉上了马车。</p>

……………………………………………………</p>

匆匆便到了三月里，这日伯府得了信儿，说梁恭人不日便到通州。李惟俭有心亲自去迎，奈何这会子衙门庶务缠身，宝琴自告奋勇，便驱车领了吴海平一道儿往通州而去。</p>

李惟俭匆匆忙过衙门事务，紧忙又往钦天监去，选定了两个日子又赶紧打发媒妁往胡家送去。</p>

此时宫中已然传出，老太妃身子不大好，因是张宜人便选定了三月初十。方才送走了媒人，转头便有王府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到得胡家门前。</p>

管事儿的略略过问，得知是郡主亲来，紧忙往内中报去。当下张宜人与黛玉一并迎到仪门前，看着那四轮马车进得内中停在了仪门前。</p>

有护卫将矮凳摆放了，旋即帘栊一挑，先下来两个宫女，跟着才将永寿郡主搀扶下来。</p>

张宜人与黛玉屈身见礼，李梦卿笑吟吟上前搀扶，说道：“是以我不愿多往外走动，这拜来拜去的你们烦，我心下也烦。今儿不讲俗礼，只讲交情就好。”</p>

张宜人情知郡主是为黛玉而来，因是引着郡主往内中稍坐，便寻了个由头告退而去。待张宜人一走，李梦卿愈发活泛起来，促狭道：“不想你过几日便是新娘子了。”</p>

黛玉面上晕红道：“你也知我情形，他生怕我寄人篱下受了委屈，因是便急切着催我过门。”</p>

李梦卿打趣道：“李伯爷许是急切，可我看林妹妹心下定然也急切……不然怎么就依了李伯爷？”</p>

黛玉笑着轻轻拍了下李梦卿道：“你此时拿我打趣，小心来日一报还一报。”</p>

李梦卿却嬉笑道：“父王说了要多留我几年，我且不急着嫁人呢。”顿了顿又道：“可惜大婚时我去不得，便只好此时来道贺。”说话间将侍女招过来，接了锦匣推在黛玉面前道：“也不知送你什么好，先前见你极喜青藤先生的《花竹图》，干脆便将此图送与你做贺礼。”</p>

黛玉讶然道：“郡主最喜此图，可不好送与我。”</p>

李梦卿此时打开了匣子，将那画轴拿将出来，婆娑着有些不舍，口中却道：“不过是一死物，如何比得上姊妹情谊？”将画轴推在黛玉怀中，李梦卿洒然笑道：“李伯爷家产千万，我如今送了你此图，来日说不得还个更好的呢。”</p>

黛玉笑道：“郡主这营生做的好，也罢，来日我定求了他将青藤先生的《梅花焦叶图》买来送与郡主。”</p>

李梦卿嬉笑道：“好好好，此番算是赚了。”</p>

笑过半晌，黛玉又扯着李梦卿往绣楼去，眼看两件嫁衣连同百子被都绣好了，李梦卿顿时蹙眉道：“连你都要绣嫁衣，来日只怕我也躲不过去。罢了罢了，还是不嫁的好。”</p>

黛玉娴静笑着，手抚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道：“你不过是气话罢了，说不得来日就寻了良人，也如我这般日夜绣起嫁衣来呢。”</p>

李梦卿手托香腮发怔道：“哪儿来的良人？昨儿父王请了锦乡伯嫡子韩奇来，结果他自己个儿就瞧不上，连酒宴也没留就将人打发了。”摇摇头，又问黛玉：“不说我，你与李伯爷好日子可定下了？”</p>

黛玉娇怯着颔首道：“方才定下，这个月初十。”</p>

李梦卿起身扯了黛玉舍不得道：“转眼你便嫁做人妇，往后可不少寻你耍顽了。”</p>

黛玉忽而促狭道：“不若你也请了我去做教习，如此不就时时能见了？”</p>

本是顽笑话，偏李梦卿却一脸认真，黛玉顿时小意道：“顽笑之语，郡主可莫要当真了！”</p>

李梦卿顿时嬉笑道：“逗你的，咯咯咯——”</p>

黛玉嗔怪着松了口气，心下却也愈发舍不得小郡主。</p>

……………………………………………………</p>

到得三月初四，晌午时李惟俭在衙门中得了信儿，说是宝琴已然将大伯母梁氏迎了回来。</p>

李惟俭匆匆处置过庶务，赶忙往家中而去。入得东路院，便见大伯母梁氏正与婶子刘氏欢声笑语。</p>

李惟俭入内见礼，待落座后梁氏才道：“你大伯本也要来，奈何身子骨实在欠佳，你大哥、二哥死命求肯，你大伯方才留在家中。”</p>

李惟俭颔首道：“为着侄儿婚事，反复劳动大伯、大伯母，侄儿这心下实在不安。”</p>

梁氏就笑道：“俭哥儿说的哪里话？你父母不在，可不就要我与你大伯来操持？只是林姑娘这般年岁……是不是太过急切了？”</p>

“刻不容缓啊。”当下李惟俭便说了王夫人种种，惹得梁氏蹙眉不已。</p>

大伯母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不好背后嚼舌，因是只道：“无怪你大姐那般委屈。”顿了顿，转而便道：“如此也好，你偌大的家业总不好自己个儿打理，这家中总要有个人管着。”</p>

这日下晌伯府置接风宴自是不提，李惟俭欲空出东路院正房与梁氏，梁氏不肯，只往西路院而去。</p>

待夜里二人私语，梁氏便与李惟俭道：“那琴丫头我瞧着颇有心眼，若用得好了，在外头也是一把能手，只怕比秋芳更胜一筹。”</p>

李惟俭哪里听不出言外之意？因是便道：“大伯母宽心就是，我心中自有计较。”</p>

梁氏见其一点就通，便说道：“那林姑娘我听着娇娇弱弱的，可能管好家事？”</p>

李惟俭想起黛玉在扬州种种，顿时笑道：“大伯母无需忧心，林妹妹寄人篱下自然只能藏拙。待来日进了家门，只怕没人能糊弄得了她。”</p>

梁氏这才放下心来，连道：“这就好，这就好。”</p>

却说转眼到得三月初十日，这日一早儿伯府中门打开，李惟俭披红挂彩，身骑高头大马，周边有严奉桢等友人陪同，前头鸣锣开道，中间敲敲打打，一行数百号浩浩荡荡便往胡家而去。</p>

又有仆役提了红绸箩筐，自内中时不时便将喜钱、喜糖抛洒出去，引得道路两旁百姓、孩童纷纷争抢。</p>

迎接队伍逶迤而行，好半晌到得胡家，此时胡家自然也是张灯挂彩，门前鞭炮放过，李惟俭便领着严奉桢等人去叫门。</p>

便宜大舅哥胡言芳阻路，揶揄道：“谁不知李伯爷经济民生手段厉害？奈何今儿却用不上！若想进此门，须得留下催妆诗一首。”</p>

围观众人纷纷起哄。</p>

李惟俭笑道：“这有何难？且听我道来——帐掩云屏次第开，晓妆先拂寿阳梅。南都石黛空盈箧，却敛双蛾待婿来。”</p>

一首催妆诗吟罢，引得围观人等纷纷叫好。胡言芳方才退下，又有胡家亲友上前出难题，严奉桢却领头叫道：“此时不进更待何时，冲啊！”</p>

李惟俭身边儿随行人等都是年轻力壮之辈，一冲之下，拦门的人等顿时溃散。严奉桢又自袖笼里取了红包来四下扬撒，这才算是进了胡家的门。</p>

内中厅堂里早已为嫁妆堆满，围观人等分列两侧，李惟俭入内见礼，眼见贾母端坐一旁观礼，紧忙郑重朝其一拜。</p>

过得须臾，丫鬟以红绸引着凤冠霞帔、红绸盖头的黛玉出来，李惟俭接了红绸，便与黛玉一道儿敬过茶，拜了胡廷远与张宜人，两位长辈叮咛嘱咐几句，那胡廷远还好，张宜人却禁不住哭将出来。</p>

她一这一哭，连带着一旁观礼的贾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口中不住念叨：“玉儿，我的玉儿！”</p>

隔着红绸，黛玉啜泣不已，李惟俭紧忙低声道：“妹妹去与老太太说说话儿吧。”</p>

黛玉应下，随即被李惟俭牵着到得贾母身前。黛玉盈盈一拜，贾母紧忙将其搀扶起来，一遍抹泪一遍说道：“好孩子，你如今也出阁了，还寻了个好人家，往后我便是见了你父母也好交代了。”</p>

“外祖母——”</p>

“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丧气的。玉儿过了门也是我的外孙女，但凡受了欺负，只管来寻老婆子我，老婆子我拼了性命也要为你做主。”</p>

换做旁人只怕心下还要忖度一番，李惟俭却全然不在意。林妹妹素来为其孜孜以求，好不容易娶进家门，又怎会苛待了？</p>

贾母匆匆交代几句，便有全福太太过来催促道：“老太太，可不好误了吉时。”</p>

贾母这才撒开黛玉的手儿，一边帕子擦拭，一边厢摆手道：“去吧，去吧。”</p>

黛玉又是一拜，又有司礼唱诵，李惟俭这才牵着黛玉往外行去。</p>

待出得厅堂，李惟俭矮身背负了黛玉，在亲友簇拥下出得胡家，将黛玉送入八抬大轿里，旋即翻身上马，辞别一众娘家人，引着队伍往回而行。</p>

先前李惟俭送来聘礼总共六十四抬，胡家、贾家又连番添妆也凑了六十四抬，是以回程时队伍愈发绵长，总计一百二十八抬彩礼绵延出两条街去。</p>

路旁酒楼里，悄然换了衣裳扮做男子的李梦卿禁不住笑道：“林妹妹好福气，可算是十里红妆了！”</p>

闲言不表，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回转伯府，李惟俭又背负了黛玉入得内中，厅堂上三拜成礼，这才有全福人与丫鬟、婆子一路将黛玉送进婚房之内。</p>

因着李守中没来，严希尧便代为答谢道：“我这弟子家中略备了薄酒，恰逢今日大喜，还望众位亲友尽兴而归！”</p>

众人齐声附和，李惟俭方才转过身形，便见严奉桢贼笑一声凑将过来：“李复生，当日我成婚时你可没少灌我，来来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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