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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议停当,李惟俭一饮而尽,旋即起身道:“二哥今日洞房花烛,我不好多加搅扰。且明日老太妃便要发引,须得早些回去。”</p>
贾琏也起身道:“俭兄弟说的是,如此,我送俭兄弟。”</p>
李惟俭推拒两下,只道‘琏二哥莫要外道’,旋即便大步流星而去。</p>
贾琏心下雀跃,只道大事已成,此番可算是能给东宫一个交代了。送过李惟俭,回身落座席面旁,抄起酒壶来自斟自饮起来。</p>
一杯饮尽,转眼便见尤三姐儿摇着腰扇而出,到得内中四下扫量一眼,见只贾琏一人,顿时蹙眉道:“李伯爷与贾哥儿呢?”</p>
贾琏丢了块鱼肉进嘴,笑道:“明日发引送灵,俭兄弟先行回去了。蔷哥儿说是家中有事,这会子也先回去了。”</p>
尤三姐儿顿时大失所望,闷声应了一嘴,旋即返身又往后头寻去。方才那会子尤老娘与尤二姐儿劝慰一番,只说难得遇见李惟俭,三姐儿心下又一直记挂着,便怂恿着三姐儿出来陪酒。</p>
三姐儿心下抗拒,素日里放浪形骸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李伯爷的面这般不知自爱,只怕让人愈发瞧不上。</p>
尤老娘便劝说道:“你素日是个有主意的,怎地这会子扭捏起来?你出去作陪,兴许被李伯爷瞧不起;可若不出去,只怕李伯爷早就忘了你是谁!”</p>
尤三姐心下一琢磨也是,当即咬牙而出,不想却扑了个空。心下失落,尤三姐闷头往回走。</p>
过得须臾,贾琏半醉着寻来,尤老娘便领了尤三姐避出。贾琏醉眼看美人,只觉分外可心,是夜二人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p>
却说李惟俭领了护卫回返家中,待入得内宅,黛玉离得近了嗅见酒气,顿时蹙眉道:“琏二哥可真是……没法儿说。”</p>
李惟俭颔首道:“推让不过,到底陪着饮了几杯。不妨事,这点儿酒明早就散干净了。”</p>
二人进得东路院正房里,却见紫鹃、雪雁与红玉等正忙得团团转。黛玉就道:“眼看过了清明,这几日雨水渐多,我怕夜里寒凉,便让人再给四哥添几件衣裳。”顿了顿,又道:“丁如松领了人先行一步,那帐幔铺陈之物装了两车,料想这半月光景也够用了。”</p>
李惟俭扯了其手落座,笑道:“有妹妹想着,我却省心了。”</p>
黛玉道:“男主外、女主内,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事罢了。”顿了顿又道:“方才鸳鸯来了一趟,说是老太太与大太太随行带了六个丫鬟呢,四哥此番一走就是半個月,要不要也带两个丫鬟在身边儿伺候着?红玉细致,琇莹身手利落,随行再带两个小丫鬟,如此也就妥当了。”</p>
李惟俭道:“我是去送灵,又不是游山玩水。此番老师都只带了两个小厮,我这般年岁实在不好摆谱。”</p>
黛玉见李惟俭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坚持,转而又打发人熬了了醒酒汤来,瞧着李惟俭用了,这才催着其早早安歇。</p>
荣国府内,这会子怡红院内灯火通明。</p>
探春方才起身离去,转头儿平儿便入内回道:“奶奶,鸳鸯说老太太那头儿物件儿都打点好了,准不会缺失。”</p>
凤姐儿歪在榻上道:“鸳鸯是个仔细妥帖的,料想也不会缺失。大太太那头儿怎么说?”</p>
平儿笑道:“也都问过了,说是都妥帖了。”顿了顿又道:“就是二爷这会子还没回来。”</p>
凤姐儿冷笑道:“一来一回便要半个月,他可不就要临走之前好生厮混一番?”顿了顿,凤姐儿招招手,平儿便乖顺在一旁落座。</p>
凤姐儿压低声音道:“这回俭兄弟也去,你……就没什么心思?”</p>
平儿面上羞恼道:“奶奶说的什么话,这回可是正经送灵呢!”</p>
凤姐儿观量平儿神色,见其攥着垂下发丝偏过身形,面上晕红,看似羞恼只怕是羞大过了恼。</p>
凤姐儿便笑道:“也罢,左右这会子我也离不得你。不如再等一阵子再说。”</p>
平儿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忙转而说道:“先前打发了四五个媳妇儿几个男人,先行往孝慈县处去了,料想再有两日就到了地方,到时铺陈安插,一准无误。”</p>
凤姐儿却是不理,径直说道:“这回回来,俭兄弟便要往津门、辽东巡视一圈儿,刚好那辽东庄子须得处置了,到时你代我走一遭。”</p>
凤姐儿言外之意,平儿又如何不知?当下只得闷声应下,心下却不禁慌乱起来。</p>
眼见其应下,凤姐儿禁不住说道:“你这会子别扭,说不得来日得了便宜还要谢我呢。”平儿嗫嚅着不言语,凤姐儿便转而说起了正事儿,道:“明儿送了老太太,你代我走一遭布庄。玉钏儿实在不想留在府中,我既先前应承了,干脆趁此办了吧。”</p>
平儿紧忙问道:“身契也要发还?”</p>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并发还吧,总归是没少为我出力,不好寒了人心。”</p>
平儿应下,转头儿又端了热水来伺候着凤姐儿洗了脚。眼看临近二更,主仆二人方要睡下,才有值夜的婆子来报:“二爷自后门回来了。”</p>
凤姐儿蹙眉骂了几句,当下也不理会,与平儿一道儿入睡。</p>
转眼到得天明,一应物件儿俱已打点,贾母留了鸳鸯看家,与邢夫人随行带了六个小丫鬟并十个婆子,随行仆役若干,乘了驮轿而行,有些萎靡的贾琏强打精神骑马而行,身旁众家丁卫护。又有几辆大车与婆子、丫鬟等坐,并放些随换的衣包等件。</p>
卯时初刻便浩浩荡荡出了荣国府,与隔壁伯府的车驾汇在一处,又往城外而行。</p>
这送灵队伍浩浩荡荡,既有王公贵胄,又有勋贵大臣,连带一应诰命等,算算不下千人。随行又有三千京营护卫,当朝首辅为治丧大臣,协理为忠勇王,此二人也一并随行。</p>
那地陵在京师东北,距离遵化极近,算算不过二百里出头,却因队伍绵延,每日行不过五、六十里。</p>
第一日清早开拔,行不过未时便要安营扎寨。伯府一早儿打发了丁如松在此等候,因着此地距离京师不远,倒是能在各处庙观借宿,因是丁如松等准备的铺陈暂且用不上。</p>
李惟俭摇摇晃晃靠坐马车之中,这一路颠簸,亏得李惟俭借着职务之便给自己个儿打造了带减震的四轮马车,不然一准儿给摇散架子了。</p>
待马车停下,李惟俭舒展筋骨跳下车来,禁不住与来迎的丁如松抱怨道:“早知如此,莫不如骑马而行了。”</p>
随行的丁如峰这会子面上魂儿画的一般,呲牙笑道:“老爷不妨瞧瞧小的,这迎着日头一身汗,路上烟尘滚滚,小的这会子只怕能搓出泥球来了。”</p>
李惟俭观量一眼,见随行护卫个个如此,顿时笑道:“罢了,我还是坐车吧。”</p>
前行两步,正要往广仁寺安置,便见不远处贾琏引着贾母、邢夫人等往一旁的观音庙而去。</p>
李惟俭心下暗忖,贾母这回只怕折腾的不轻。老太太待李惟俭还算不错,且瞧在黛玉的份儿上,过会子总要去过问一二。</p>
他当下进得广仁寺里,先行在后头禅房里安置了,略略用了斋饭,紧忙往观音庙寻来。临到门前却又被各家守门的小厮阻了,却是因着内中都是勋贵女眷,李惟俭实在不好入内探视。</p>
李惟俭无奈之下,只得点了隆儿唤过贾琏,问明了贾母并无大碍,这才回返广仁寺。</p>
在禅房里小憩一会子,转头便有宾客临门。先是有忠靖侯府的小厮送了点心,说是忠靖侯夫人担心李惟俭吃用不惯,特地送了些湘云亲手做的点心让李惟俭尝尝。</p>
李惟俭赏了小厮,瞧着篮子里的点心面色古怪……湘云也会做点心?开什么玩笑,那丫头做个女红都能抱怨上好半晌,又哪儿来的心思给自己个儿做点心?</p>
转头儿又有晋王打发了小太监送来消暑的玫瑰露,太子也打发人送来了苏合香丸。</p>
李惟俭无不笑纳,心下暗忖,好歹没邀自己过去一同用饭,想来自己个儿先前所为算是有了效果,这太子与晋王知晓自己此时不会站队了。</p>
还没完,又须臾,忠勇王打发人来请李惟俭。且不说情谊,这顶头上司相邀,李惟俭哪里敢怠慢?紧忙换了一身干净便服急急往前头庄子而去。</p>
到了庄内才知,此处乃是北静王的产业。李惟俭随着太监入得内中,遥遥便见一小太监正服侍着忠勇王用茶。</p>
李惟俭入内施礼,起身扫量一眼顿时愕然。这哪儿是什么小太监啊,分明就是换了男装的永寿郡主李梦卿。</p>
忠勇王咳嗽一声,李惟俭紧忙回神,随即便见这位王爷面色不善地扫量着自己个儿。</p>
李惟俭心下惴惴,却一时想不起自己个儿何时招惹了忠勇王。</p>
须臾,那李梦卿朝着忠勇王瞪眼,忠勇王这才运气道:“听说方才太子与晋王……打发人往伱那儿送东西了?”</p>
李惟俭拱手道:“王爷,太子与晋王想要与臣亲近……臣又如之奈何?”</p>
忠勇王一琢磨也是,可依旧教训道:“复生年岁虽小,却素来是个稳妥的,这夺嫡旧事恍如昨日,行事还须得谨慎才是啊。”</p>
李惟俭唯唯应下,心下却不以为然。忠勇王久居高位,怕是不知太子、晋王一并压过来,这下头的臣子又有几人能招架得住。</p>
眼见李惟俭一副惫懒模样,忠勇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说李梦卿眼看及笄之年,次妃每日家唠愈甚,直让忠勇王烦不胜烦。</p>
腊月里忠勇王虽心下不舍,却也动了择婿的心思。当下四下查访公卿子弟,寻访民间才俊之士。</p>
结果这不查访还好,查访过了忠勇王自己个儿反倒郁闷不已。那才俊之士醉心功名,绝不肯与皇家有牵扯,不提也罢;勋贵子弟,走马飞鹰、遛鸟逗狗,竟没一个成器的。</p>
忠勇王本道寻访个差不多的勋贵子弟,也不消比照李惟俭,只消有其三分才干,性子再稍弱一些,如此也好将女儿嫁了。</p>
谁知遍寻京师勋贵子弟,莫说比照李惟俭三分,真个儿论起来只怕连李惟俭的小手指都比不过!</p>
年节时忠勇王心下烦闷,饮多了酒与次妃抱怨了一番,转头儿次妃就拿了话柄,隔三差五便埋怨忠勇王,错非忠勇王犹疑不定,李惟俭这般的好女婿又怎会飞了?</p>
因是这些时日每回见了李惟俭,忠勇王都心气儿不顺,瞧着此子只觉分外碍眼。</p>
教训李惟俭一通,也不曾吩咐下差事,旋即便在李惟俭纳罕中将其打发了出去。</p>
李惟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着回返禅房自是不提。内中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忠勇王才道:“合你心意了?”</p>
一身男装的李梦卿顿时凑过来撒娇道:“父王啊,先前我欠了二哥人情,他求上门来我总要偿还。那日引荐了李伯爷,虽还了二哥人情,却也欠了李伯爷人情。这回父王时常将李伯爷叫在身边儿,太子与二哥见李伯爷有父王护着,料想也不敢胡乱行事。”</p>
忠勇王没好气道:“他?他还用本王护着?呵,莫忘了李复生可是严希尧的关门弟子。严希尧老狐狸一个,又怎会收个笨蛋做弟子?就算本王不护着,这小子也有的是法子脱身。”</p>
李梦卿赔笑道:“他有法子是他的事儿,总之女儿不能欠了人情不还,不然来日见了玉儿总觉亏心。”</p>
忠勇王气乐了:“你是不亏心了,本王这儿怎么说?”</p>
李梦卿顿时赔笑过来,为忠勇王揉捏起肩膀来,说道:“往后我多多孝顺父王就是了。”</p>
忠勇王哼哼一声,不置可否。</p>
过了须臾,李梦卿又道:“父王,待到了孝慈县安放了陵寝,只怕我要先行回返呢。”</p>
国丧不可耽搁,这及笄之礼也不容错过。</p>
忠勇王就道:“不妨事,到时打发一队京营护送你回去就是了。”</p>
李梦卿顿时甜甜笑道:“多谢父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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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第五日,送灵队伍总算到得山陵。陵寝依山而建,四下有皇庄环绕,又有太监、守陵兵丁护卫。</p>
至第六日,老太妃棺椁送入皇陵,陈宏谋奉祭文以告皇陵山神。</p>
第七日,棺椁送入地宫,随入的香册、香宝放置两侧石案上,一应人等退出陵寝。因着这会子太上尚在,这陵寝暂且不用封闭。</p>
其后随行人等在祭台前告礼成。这送灵仪式方才算完结。</p>
依着成例,这送灵队伍本该在孝慈县歇息一日,待转过天来方才往京师回返。</p>
李惟俭正值新婚燕尔,心中实在挂念黛玉,这日下晌先行看望了表舅忠靖侯史鼎夫妇,又瞧过了贾母与邢夫人。史鼎夫妇不过四十出头,身子骨尚且撑得住;那贾母到底上了年岁,舟车劳顿折腾几日,实在累得不成样子。</p>
李惟俭赶忙帮着寻了御医问诊,御医诊治过只道上了年岁,嘱咐贾母多歇息几日再动身也不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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