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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酝闹了几天脾气,诊治毫无进展,想要借此接近阮氏的目的自然就难以达成。这日,江朝欢便向谢酽建议,让嵇盈风,范云迢等同龄女孩去劝劝谢酝。谢酽想到几人来府相助,还一直未曾好好接待,禀明了阮氏,拟在正月二十这天开宴,酬谢丐帮,嵇氏等朋友,顺带给谢酝散散心。谢酝初时严词拒绝,但嵇盈风和范云迢常来陪伴劝告。嵇盈风恬淡大度,范云迢生性乐观,都不介意谢酝出言刻薄,反而一直真心相待,竟将谢酝渐渐感化。嵇,范两人在丐帮半年早已熟识,这回又齐心合力劝慰谢酝,三人几日间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谢酝自小孤僻乖戾,极少出门,家中又没有姐妹相伴,这时第一次交到好友,心中早已不胜欣忭,这几日连脾气都好了许多,阮氏看着极为欣慰。转眼到了正月二十,长恨阁倚楼设案,置酒高会。焚香列鼎,大排筵席。这日所宴请的,皆是谢家故交好友。虽高贤贵客不如正月十五之众,但人人只为欢宴,没有剑拔弩张,森严壁垒之势。一时席间飞觥献斝,一酬一酢,极尽欢愉。谢酝披着银狐皮短袄,腿上还盖了一张貂裘御寒,剑眉星目,颇肖其母。比之两侧年纪尚小,还未长成的范云迢和嵇盈风更有气势,若非行动不便,早该是谢家中流砥柱,武林后辈侠女。她晃动酒杯,对范云迢笑道:“云妹妹的名字起得这样好,还不知道其中含义呢”“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范云迢还未答话,一旁的嵇无风抢先开口。“哼,你又知道了。”范云迢朝他瞪了一眼,语带薄嗔。嵇无风嘻嘻一笑:“我武功不行,自然要在文才上下功夫,总不能让令尊太丢脸吧,是不是小师姐”两人都是顽皮心性,自嵇无风拜入范行宜门下,半年来早已和师父的女儿混得熟到称兄道弟,打打闹闹。虽然嵇无风年纪比范云迢还大个四五岁,但因入门晚,要叫范云迢师姐,可他总是在这个师姐前加个“小”字。谢酝噙笑注视两人吵闹拌嘴,可转念想到自己此生被困在轮椅上,永远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天真活泼,更无法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交到真心的朋友玩伴,心渐渐凉了下来。她一把拂落腿上的貂裘,怒向左右侍女道:“送我回去!”侍女一向惧怕她惯了,闻言立刻转动轮椅,推她离开。范云迢和嵇盈风还不知怎么回事,忙追上去询问。阮氏在主席上看到,默默摇头,早已心寒齿冷,愁眉不展。岳织罗冷眼旁观,突然心生一计。悄悄对孟梁附耳说了几句话,便见孟梁起了个话头,与谢酽兄弟说起谢酝的病来。只听孟梁说道:“师父生前曾说过,淮水派的内功定风波是疗伤治病的圣法,若是能有定风波相助,医好谢小姐的腿疾也会多五分把握。”孟梁的声音不大,却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阮氏的耳中。阮氏的目光深深刻在孟梁脸上,随即移开,恍若未闻。见阮氏没有反应,孟梁又朗声说了几句,引得谢酽急道:“可是什么定风波,我见所未见,又去哪里找会这内功的人”“定风波在淮水派覆灭后就失传了,但总会有心法秘籍留下来,只是不知在哪里…”范行宜在旁接口道。这一话题显然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兴趣。淮水派作为当年江南第一大派,其武功自然非同寻常。而自淮水派被顾门歼灭,武林之中,人人都在寻找其功法秘籍。然而,十数年来,众说纷纭,并没有人觅得只毫片语。人言籍籍中,唯有江朝欢低眉垂目,漠不关心,似乎已经神游天外。开席以来,嵇盈风本一直时不时偷看江朝欢,这时却也低头不语。见嵇无风兄妹神色有些异样,范云迢突然拍了嵇无风一下:“广陵嵇氏与淮水派是姻亲,渊源颇深,定风波是不是在你手里”“额…怎么可能”嵇无风跳了起来,大声反驳。顾襄早已将嵇盈风对江朝欢的关切看在眼里,这时有心与她为难,亦开口道:“可是人尽皆知,令尊的凤血剑脱胎于淮水派的凤箫吟,溯雪回风更是与淮水派的踏莎行相差无几。令尊怕是也早就得到了定风波吧”“这…”嵇盈风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疏于习武,也只是听家父说过,淮水派掌门过世前,将自己和妻子素日所用的剑熔铸成一柄,内置定风波和凤箫吟等秘籍,百斫不破,号称玄隐剑。这柄剑后来流落何处,却是家父遍寻不得的。”众人窥幽探秘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大为震惊,将信将疑。“这么说令尊是没有得到秘籍了那凤血剑和溯雪回风又怎么说”一名丐帮弟子显然不信。“家父曾携我们在淮水派住了三年,想必是这期间耳濡目染,有所顿悟。”嵇盈风说道,“但内功心法不是观之可得的,若是家父真的有定风波,那也不会英年早逝了…”范云迢挑眉发问:“意思是,定风波真的有疗伤治病的功效”“没错。即便全身经脉尽碎,筋骨寸断,若有定风波修为深湛之人舍去内力相救,也能起死回生。”嵇盈风微眯眼眸,目光飘向远处,似乎在回忆极远的过去。一片惊愕之声中,各种各样的眼神落在嵇氏兄妹左右,却见嵇无风脸色煞白,紧捂胸口,急促地呼吸起来:“你…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我”…仿佛一根丝线拨起了一片帘幕,八岁之前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太多不敢相信的事实,无法直视的过去,曾经苦苦追寻的记忆,如今像毒蛇一样啃噬他的心脏。嵇无风只觉头痛欲裂,大吼一声,推开桌椅,抱头跑开。嵇盈风,范云迢和谢酽等人慌忙追了出去,余人也被这变故惊地目瞪口呆,纷纷起身相顾。岳织罗也和顾襄对视一眼,纵身追去。只有江朝欢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席间,手里紧紧攥着的白玉酒杯已经碎裂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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