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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拼命敲着漆面斑驳的大门,拳头都渗出鲜血。
庭院内,传来的仍旧是阵阵哀嚎声,徐天然背过身去,比起沐冷清果决的杀意,徐天然灵力微动,门栓似被一阵风吹落。
少年红着眼,并未直奔厅堂,而是飞奔往柴房,拿过柴刀,目光冷峻,毫不迟疑,站在厅堂门口大喝一声:“住手。”
男人瞧见了少年手中的柴刀,肆意嘲笑道:“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要弑父吗?”
少年紧紧攥着柴刀,冷冷道:“你算哪门子父亲,这个家没有你就好了。”
男人丢下遍体鳞伤的女人和少女,朝少年走来,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袋子,男人眼神直冒金光,这是银子的声音。
少年冷静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拿着这袋钱给我滚,以后再也别回来了,二是今天你我二人就只能有一人活着。”
男人根本不把少年的话当回事,讥讽道:“小二真不错,挣钱的本事见长,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爹会常回来看望你。”
听到这句话,少年彻底绝望了,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少年将钱袋子扔在地上,男人这就弯腰蹲在地上拾起钱袋子,一打开就看见里头竟然有二两银子,还有百来文铜钱。
男人笑容刚浮上脸颊,转瞬,便转为狞笑,少年竟然真的一柴刀狠狠砍在男人的后背。
或许,少年也没经验,砍人没砍在要害之处,男人已然暴怒,少年站在娘亲和姐姐身前,脸有惧意,却不后退一步。
妇人苦苦哀求道:“他可是你的儿子,饶过他吧。”
男人暴怒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他是真想杀死我,这宅子是我范家祖宅,我卖自己的房子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你这外姓人同意不成?”
妇人泪流满面,“宅子卖了我们娘三就要流落街头了,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卖儿卖女卖妻了,你是真的要把我们逼死吗?”
男人迟疑了片刻,浑浊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清明,“我这次肯定能翻本,把原来输的都赢回来,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回来好好陪你们,好吗?”
少年啐了一口,厌恶道:“娘,莫要跟这丧良心之人说话,从他染上赌瘾开始,他已经沦为恶魔,不再为人了。”
男人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从后背拔下柴刀,鲜血渗透出衣衫,触目惊心,少年浑然不惧,曾经趴在学塾的角落里隐约听先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守护娘亲和姐姐而死,应该是重于泰山了。
徐天然紧紧攥着拳头,少年范二的家事,与自己的过往何其相似。
在徐天然内心,最恨之人便是父亲,是父亲的无情让娘亲和年幼的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不过在徐天然记忆之中,在竹苑的时光虽然孤寂,但有娘亲陪伴,却也是幸福的。
只要娘亲还活着,他的心中就不会如当下这般对父亲充满怨恨。
是父亲的视若无睹,是父亲的冷漠和纵然,终于让娘俩走投无路,让娘亲身死,让自己远离家乡,幸运的是后来自己遇上了老白,到了青山镇,遇上了很多温柔的人,这才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沉沦。
仇恨,是徐天然心里迈不过的坎,却也是必须迈过的坎。
正如范二一样,此时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配称为父亲,恨不得将他杀死,似乎只有他死了,娘亲、姐姐和自己才能过上好日子。
少年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在少年的面前,那个男人何其强壮,但是少年目光坚定,一丝动摇也无,就这么恶狠狠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手中的柴刀滴着鲜血,范二高高扬起的头颅,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蔑视,男人的手有些发抖,虎毒不食子,看着亲生儿子眼里的决绝,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不孝,都要砍死老子,休怪老子无情。
柔弱的妇人苦苦哀求道:“不要,要杀你就杀了我,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高高抡起柴刀,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现在就想要了我性命,长大了还得了,既然如此,我就当做没有这么个儿子了。”
妇人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要抢夺柴刀,被男人一脚踢飞,重重摔倒在地上。
妇人捂着腹部,哭泣道:“今日你若杀了范二,你休想拿到房契。”
男人的转过身来,看着妇人嘴角的鲜血,俯下身子,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早知道将房契拿出来,何至于此,等我把祖宅卖了,咱们从此一刀两断,这下你满意了吧。”
范二歇斯底里道:“娘,不要,他敢杀便杀,回头报官让他抵命,用我一条命换他一条命,值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妇人轻轻摇头道:“不重要了,这宅子是范家的,就都还给他吧,咱们娘三从此流落街头,就是要饭也要好好活下去,只要咱们能好好活着,生活总归是有希望的。”
少女眼神凄然,扶着摔在地上的娘亲,泪如雨下。
沐冷清杀心又起,徐天然再是将沐冷清紧紧扯住,不让她插手。
男人后背的鲜血缓缓流淌,已经将半件衣衫浸湿,妇人走进柴火间,在地上刨了良久,摸出了一个木盒,里头有几两银子和房契,这是这个贫苦的家里最后的财富了。
今日之后,或许娘三真要无片瓦遮身,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但是妇人反而彻底释然了,从今往后对那个男人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反倒是心境轻松了,宋国繁华,纵然没了田地、没了屋子,大不了进城去丝绸作坊做工,一家三口活得累些,总能有一口饭吃。
可怜的女子今生最大的错误便是嫁给了这个嗜赌如命的男人,妇人猛然一股热泪落下,庆幸自己还有俩乖巧的孩儿。
男人早已等待不及,揪着妇人的头发,将破旧木盒里的房契和银子一并抢走,旋即,摇摇晃晃夺门而出。
门口站着一袭青衫和黑衣姑娘,男人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月老镇而去,这下又有钱了,男人然不顾后背的鲜血淋漓,苍白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又有钱了,又有翻本的机会了。
徐天然轻轻敲门,范二认出了一袭青衫,此时的家中一片狼藉,少年不愿自己的伤疤暴露在陌生人眼中,就要关上院门。
妇人理了理头发,平静道:“范二,不得无礼。”
范二扭过头,回了屋子,将门反锁,在屋里哭得很伤心,满腹的委屈尽化成了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原本范家也是富裕的农家,三十余亩良田,娘亲陪嫁过来镇上一家铺面,一家人衣食无忧,奈何,爷爷死去后,父亲就被狐朋狗友带歪了,染上赌瘾,家里的钱败光了、铺面卖了、良田卖了,最终连这祖宅也要卖了。
徐天然环视一周,这座宅子在村子里着实不小,足见原本范二一家在村子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殷实人家。
妇人忍着痛,问道:“客人可是投宿?”
徐天然抱拳轻声道:“是的,可还有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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