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四只男主（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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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深广潮湿, 巨石嶙峋，寒风阵阵，如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浓稠的乳白色雾气阻隔了大半仅余的光亮，洞窟内光线昏晦，阴气森寒。</p>

温萝垂下了眼, 望向执着长恨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p>

并没有伤痕。</p>

事发突然, 她还并未找到机会在乐夜的警惕的凝望之下滴血召唤他。</p>

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p>

狐疑地抬眸，却正对上他眸底沉沉如潭的微芒。</p>

那一汪潭水之中，她熟悉的戏谑铺陈开来的水面之下，隐隐蕴着什么浓重得化不开的思绪。</p>

见她始终沉眉望着他不说话，柏己微顿, 随即低低笑了下。</p>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他冷玉般白而修长的指尖显出一缕赤色的火焰，一震袖摆，那团赤红如血的火焰便骤然涨大蔓延，</p>

旋即他屈指一弹, 火焰瞬间如风暴狂潮一般，铺天盖地般朝着对面席卷而去。</p>

乐夜短促地尖叫一声，霎时足尖轻点, 如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向后荡去。</p>

而那片灼人的火舌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去向。</p>

“傀儡”并不懂得惨叫痛呼，可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却此起彼伏，裹挟着迅速弥散至整个空间的烧焦气味，清晰地传递至在场的每一人五感之中。</p>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温萝几乎来不及反应。</p>

柏己却突然转过身来弯腰凑近，那阵泠泠冽冽的雪松香无端中和了几分空气中充盈的血腥气味，令她灵台清明了几分。</p>

发顶倏地一重，随即被一阵温热轻轻抚了抚。</p>

满室火光映在柏己面上，那阵暖洋温和的色泽却并未消解他眸底半分沉郁霜寒。</p>

“小喽啰已经替你收拾了，可还满意？”</p>

温萝回眸扫视一圈，</p>

只见那赤色火焰此刻终于湮灭，在空气中逸散无踪，而原本其中笼罩的身影，却是半点痕迹也未能留下，残忍地被火舌舔舐着消弭于无形。</p>

眼睁睁望着自己半月来的心血顷刻间颓败消散，乐夜在一旁怔愣了片刻，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仿佛那消逝于空中的火焰燃进了她眸底之中一般，恨恨注视着温萝，咬牙：</p>

“还说什么不认识……你们之间果然……我竟然着了你这小姑娘的道！你们一早便约好了引我入局，只待此时将我与这些没用的垃圾一网打尽，是不是？！”</p>

闻言，温萝简直想将手中的长恨就此丢在一边冲上去拥抱她。</p>

乐夜是什么神仙队友，原本她还误解她是柏己前女友，如今看来，恐怕是上天恩赐给她的神助攻！</p>

这一番话，简直完美地为她送上了吹柏己彩虹屁的最佳契机。</p>

维持住面若冰霜的仙女人设，温萝眉峰微敛，眉眼间似有几分不悦，冷声道：“自然不是。方才你所见还不足以证明么？以他的实力，若想杀你，何必这么麻烦。”</p>

乐夜似乎对柏己十分忌惮，并未当着他的面将他的身份吼得人尽皆知，</p>

故而，她此刻倒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以平等客观的角度去拍他的马屁。</p>

少了那一层身份的桎梏，这些言语的真实性便能强上不少，去了溜须拍马的圆滑世故，少了另有所图的城府心机，有的仅仅是少女的信赖与坚定。</p>

果然，对于柏己来说，这一层并不难想通，</p>

她方才十足的维护言语，仿佛一根无形的细线，在他唇畔缠绵抚弄，再轻轻勾起。</p>

那双似是蕴着血色一般浓重的眸子，闪过堪称愉悦的细碎光亮。</p>

见他面色瞬间沉郁了几分，温萝心中惊了一跳，还以为她再一次像十年前那样说错了话，</p>

惊疑之间，半晌却并未等来女主值下降的提示音。</p>

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玄铁扇雕花扇柄，柏己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乐夜身上，氤氲眸光在幽邃眼底流转。</p>

片刻，他蓦地扬唇轻笑，和着飞扬锐利的眉尾，端的是恣意邪肆。</p>

见他反应，乐夜神情却并不轻松好看，反倒僵硬了一瞬，莹白足尖微微向后退一步，悄无声息地隐在轻盈薄纱之下。</p>

两人对视少顷，柏己鼻腔之中逸出一道喜怒难辨的轻哼，掌心玄铁扇一展，淡淡挪开了视线。</p>

隐约的响动拂过耳畔，温萝下意识顺着他视线看去，心头登时一跳。</p>

几乎是瞬间，他目光所望之处，一名隐在暗处盲区的身着浅灰箭袖袍的身影猛地一颤。</p>

随着一声冲天的爆鸣之声以及漫天猩红的血花，他整个人便霎时间爆裂成一片血肉模糊的残肢，被自他体内熊熊涌出的赤火争先恐后地风卷残云般吞噬，瞬间便没了踪影。</p>

“漏网之鱼。”他轻轻一哂。</p>

与他仅一眼便残忍抹杀“傀儡”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是，柏己动作颇有几分气定神闲地摆了摆玄铁扇，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眸光缓缓扫向四肢不自觉战栗、面色惨白的乐夜。</p>

然而，方才那瑰靡血腥的一幕却并未复制，</p>

他只轻飘飘睨了她颤抖的身体一眼，便挪开了视线。</p>

柏己竟是不打算出手。</p>

事到如今，乐夜与柏己之间不仅不可能存在半分她先前脑补出的缠.绵悱恻，反倒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温萝自然不会误会他是因“顾念旧情”而不忍下手。</p>

然而说是对她放任不闻不问却也不尽然，毕竟他虽说并未直接出手斩杀乐夜，却已帮她将周遭对她有碍的傀儡一一焚尽，本人也真真切切地守在了她身旁。</p>

那便只剩下了一条解读。</p>

——他希望她能够在他的庇护之下，在性命无虞的前提下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地成长。</p>

他以看似轻佻不着调的方式，做着最深沉温柔之事，</p>

默默替她保驾护航之余，却也不忘记授之以渔，是落在实处地待她好。</p>

他是当真践行了他的诺言，以他的方式用心地一路“保护”着她。</p>

长恨感受到她心绪的波澜，在她掌中嗡鸣震颤，</p>

温萝深吸一口气，仰起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晌轻声道：“多谢。”</p>

柏己眉梢抬了抬，眸底漾开一片复杂难辨的粼粼涟漪，俯身欺近她耳侧，</p>

戏谑却郑重的话语随着温热吐息盘桓在耳畔，颈侧皮肤与他湿热春风一触即离。</p>

“那就赢下来。”</p>

话毕，他便重新懒懒直起了身，下颌闲散一扬，示意她快些动作，唇畔弧度无端显出几分戏谑：“我可还得指望着你保护呢。”</p>

真是正经不过几秒。</p>

温萝心下叹息，抬手在半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雪亮剑身划破虚空，凛然斜指。</p>

她淡淡侧回身。</p>

乐夜姣好如艳放的牡丹一般明丽动人的面色此刻全无初见时的美感，仅余一片震惊、愠怒、恐惧、不可置信纠缠在一处令人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p>

见温萝转回身望过来，她仿佛总算在凝滞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无意义地失声尖叫：“夫人？！你是他夫人？！”</p>

温萝幽幽叹了口气。</p>

恐怕即便她此刻坦诚地说出“不是”，以乐夜如今濒临癫狂的表现来看，多半也是不会相信的。</p>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将错就错，模棱两可地应下这句称呼，在这刻意为之的调侃之中留下几分暧昧的旖旎。</p>

反正被喊两句“夫人”也不会少块肉。</p>

思及此，她便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唇角，并未答话。</p>

可这副“任你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的做派，在乐夜眼中看来，却是十成十的默认态度。</p>

她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半天也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显然是只当自己被温萝与柏己二人耍得团团转，心态在炸裂的边缘反复横跳。</p>

柏己手中玄铁扇在空气中乍然一顿，不自觉看向那道挺拔静立的白衣女人。</p>

那双漾着暗红浓稠色泽的眼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小小的、纤细的、却饱含着平静与力量的白色身影。</p>

其下又似乎翻涌着更多他来不及掩埋的复杂思绪，以及璀璨如漫天繁星的微芒。</p>

半晌，他缓缓移开目光。</p>

唇畔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扬起。</p>

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女主值增加的提示音，温萝微有些遗憾，却也并未过多纠结，凝神重新将注意力专注地落在面前薄纱蔽体的妖娆女人身上。</p>

既然柏己放任她与乐夜斗法，那么便说明她与乐夜之间的差距并非她先前想象中那样大。</p>

正欲挥剑攻上前，异变突生。</p>

而视线却并未受到剥夺，身侧异动依旧自然地进行着。</p>

只见乐夜面色狠厉地化作一道绯红流光直取柏己面门，明艳如玛瑙般的朱唇翕动，似是吐露了什么痛骂之语。</p>

后者却神情不变，就着斜倚洞壁的姿势一震袖摆，罡风浮动之间，他右臂轻描淡写地微微抬，只一个呼吸的瞬间，五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轻松死死扼住她颈间。</p>

无言之间，尽是独属于强者的桀骜傲慢。</p>

柏己这次却并未像先前对待温萝那样手下留情，</p>

他却依旧是那副骄矜得体的模样，一身龙鳞玄衣垂顺地贴附在修长有力的身体上，敛目轻启薄唇。</p>

温萝不自觉狠狠拧眉。</p>

她耳畔犹若被包裹了什么透明的薄膜一般，身周事物仿佛瞬间悠远至另一片镜面之中虚无的世界之中，声响尽数隐匿在她触碰不得的角落。</p>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掀起的那道劲风，如今看来应当是柏己设下的结界，目的便是不让她听闻两人这番交谈的内容。</p>

或许……是与他真实的身份有关。</p>

温萝垂首思忖间，水珠滴落地面的啪嗒之声蓦地清脆钻入她耳畔，</p>

只听一声沉重的□□坠地的闷响，乐夜那般在意外貌体态之人却丝毫怨懑之色也不敢表露，飞快地爬起身，迈出小碎步靠近温萝身侧，抬眸抿唇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p>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温萝竟在她眼神之中看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祈求。</p>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腾而起。</p>

该不会，乐夜这是在等她与她动手切磋吧？</p>

她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证实。</p>

片刻，柏己便施施然踱到了她另一侧，掌中玄铁扇无声轻摆，语气轻缓之中带着堪称凉薄的淡漠：</p>

“方才出了些小插曲，不过现在你们可以继续了。夫人，这位姑娘对青玄宗剑法倾慕已久，如今希望你能好心赐教，你可千万不要吝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