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四只男主（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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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绽放的赤色红莲, 犹若地狱之中修罗恶鬼的震怒，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被一片难以言明的晦暗笼罩的荒芜人间。</p>

罕仕重新化为人形，右手微抬, 万千魔兽狰狞咆哮着踏碎火海，向惊恐尖叫痛呼的众人杀去, 毫不留情地撕咬着发泄体内的怒火。</p>

他则率着四五只身躯格外庞大威风的魔兽缓缓行至温萝身前，隐隐以魔兽将她护在身后, 一双爬满蛛网般血丝的眸定定望向南门星, 咬牙道：“主上待你不薄, 你究竟为何要背叛……”</p>

南门星慢条斯理地抬眸，似是不屑地勾唇，语气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甜。</p>

“可我真正想要的，他给不了。”</p>

他眼底的眸光渐沉，沉入至深至暗的晦暗。</p>

柏己虽实力不俗, 血脉高贵，地位尊崇割据一方，可骨子里却并非传闻之中那般暴虐，反倒带着几分他极为鄙夷的善良。</p>

凭他的实力，这些肆意跳脚、将侮辱言论脱口而出的杂鱼烂虾，仅一招便可尽数斩杀, 又何必故作大度地放任这么多年？</p>

他南门星想要的是享尽荣华富贵，受天下人尊崇礼遇，做那无人胆敢招惹的一方之主。</p>

而这一切, 他若是始终在柏己手下做事，何时又如何才能得到？</p>

南门星的未尽之言，罕仕不得而知，温萝却多少了然了几分。</p>

虽然南门星与柏己皆可被划分至俗世之中的反派阵营, 可若是认真辨认来看，他们二人之间却依旧横亘着天堑般的鸿沟，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p>

一人天生便以玄色为衣，可那层层叠叠的无可撼动的魔族身份与看似凶恶残虐的事迹之下，却包裹着一抹温柔善良的灵魂。</p>

一人生来却爱着淡黄衣，看似甜蜜无害的面容之下，却被日夜相对的恶意逐渐浸染成了极致的黑，是个纯粹的反派人物。</p>

南门星向来不是什么忠诚无私之人，既然早已察觉与柏己三观不合，伺机另投他主，临阵倒戈背后捅刀，虽听起来恶劣至极，却也并非令人匪夷所思之事。</p>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本便是世间常态。</p>

对于南门星来说，更是如此。</p>

她至今都并未忘记，她以殷和玉身份射杀柏己残魂之时，罕仕那猩红宛若癫狂的双眸，以及来势凶猛几欲毁天灭地的攻势。</p>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距离铭渊吐出那句将她宣判死刑的审判，至此也不过三个呼吸。</p>

“雷风神吟即使是主上也不敢轻视，公羽川多半已凶多吉少，即使你现在赶过去，也救不了他。</p>

铭渊想杀你，公羽川此举也是为了救你，既然如此，你何必辜负他一片苦心？”</p>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然了几分，干涩道，“主上如今已被封印镇压，你既然是他拼死相护之人，我必然不能让你出事，让主上心血付诸东流。”</p>

虽然出手助她，可他字字句句并不带分毫热情之意，</p>

只是冷静地分析着利弊，甚至隐含几分敌视与埋怨，这丝丝缕缕的情绪却在初露端倪之时被极好地掩藏。</p>

温萝深吸一口气，勉强按下上前的冲动，蹙眉疑惑：“你不怪我？”</p>

“怪你有何用？更何况，至少如今主上未死，这其中，多少也有你的功劳。”</p>

罕仕冷漠地抬眼直视着她，“我劝不住主上，既然这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不论他此刻是否在此，我都会按照他的期望去做。”</p>

说到这里，他便径自跃离原处，浓郁裹挟着滔天杀意的魔气自他身畔陡然而生，直向南门星激射而去。</p>

漫天血色火光之中，整片苍梧至此沦为人间炼狱。</p>

苍冥邺火受魂灵指令而动，自动向着众人铺陈席卷，但凡心下有对温萝不利念头之人，皆在这天地之间应运而生的最高法则之下无处遁形。</p>

却唯独温柔地翩跹着，绕开了倒地不醒的奚景舟与一众对她极力拥护的青玄宗弟子，以及怀抱支撑着公羽川温热尸身的月星洲及他身后的藏月门弟子。</p>

见原本稠密的人群此刻已在一片火海之中轰然沦陷，就连银甲天兵也未能在这场犹若天怒的浩劫之中幸免于难，</p>

铭渊眉头紧锁，抬手竖起一道以灵力凝成的防御，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p>

苍冥邺火乃五洲大陆第一神火，形随心动，得了主人指令之后，若无法将目标焚烧殆尽，便永世不会熄灭。</p>

因这被盯上之后便无处可逃的绝望之感，苍冥邺火也是五洲大陆公认的第一邪火，令人闻声丧胆，心惊胆颤。</p>

如今看来，柏己誓死顽抗之时留下的指令，应当便是保护那个女人，焚尽一切对她不利之人。</p>

如此一来，这些蝼蚁之辈皆已无药可救。</p>

而他则可以带着剩余的银甲步兵返回上界，在规则的制约和结界影响之下，苍冥邺火只能通过太虚昆仑横穿上下两界，可若是太虚昆仑被毁去，它便再无可能一路追至上界。</p>

届时，天族便可免去这一场劫难，立于不败之地。</p>

柏己虽然未能如他所愿身死于此，可想要以如此虚弱的神魂冲破强悍如斯的封印阵法却也非易事，</p>

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将本便稀落的天族人丁尽可能地保全。</p>

利用关系走到尽头，先前那副温和仁慈的面具便陡然破裂，露出其中冷酷麻木的真相。</p>

哀嚎遍野之间，无数天兵拔地而起，执着银枪化作道道流光，向天边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p>

仍在负隅顽抗的人们抬头，认出那个方向，不可置信地喃喃：“是太虚昆仑……”</p>

然而清醒的智者自古便寡，大多数深陷龃龉地狱之中的人们，却依旧下意识地呼唤着他们心中信仰着的守护神：“救救我们……天帝大人……”</p>

伴随着这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原本便被八宫封印阵吸收了大半的天地灵气竟再一次沸腾起来，以一种不可挽回之势在空间之中震荡席卷成透明的旋涡，向着响动发出之处逸去。</p>

太虚昆仑，毁了。</p>

分明与苍梧相距百里有余，可那阵毁灭天地般的动静，却几乎分秒不差地传入了众人耳中。</p>

这一刻，他们怔怔望着半空之中宛若神祗的银发男人，心中有什么随着太虚昆仑的消逝，轰然倒塌。</p>

这一个时辰之内，反转接二连三地上演，在火海之中四散奔逃的众人甚至心生了几分麻木的心思。</p>

可信仰瞬间的崩塌，有时却比起肉/体上抽骨拔髓的痛楚还要难耐。</p>

经历身体上的苦楚乃至死亡的威胁，对于心下信念至坚之人却并非想象中那般痛苦之事。</p>

然而若是将这信念自他心中粉碎，先前因吸□□神鸦片而逃避的痛苦便会自此加倍地如浪潮般涌回，直至将其最后一分理智也彻底溺毙。</p>

终于有人放声痛哭起来：“铭渊也背叛了我们！完了，这是柏己自地狱之中唤醒的鬼火，我们触怒了他，我们要死在这里了……”</p>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p>

并未受苍冥邺火波及的还有部分自始至终躲在一边看戏的散修。</p>

他们多半修为不济，来此参战不过是为了长长见识，方便日后吹牛时多些谈资，见状纷纷尽职尽责地开启了新一轮评论解说。</p>

脱粉回踩向来恐怖：“要不是铭渊，我们谁会想到来苍梧围攻柏己？</p>

如今惹了祸事，他竟然就这样一走了之，把我们留在原地等死，什么狗屁天帝，道貌岸然，虚伪至极！”</p>

也有人瞬间治好了选择性失忆症，回忆起了先前奚景舟所言，姗姗来迟地附和：“青玄宗不愧为第一仙宗，宗主弟子果然不同凡响。</p>

奚师兄想必早已看穿铭渊的真面目，先前那反言论着实大义凛然，令人五体投地！只是可惜公羽宗主……”</p>

此刻铭渊返回上界，柏己被封印沉眠，罕仕与南门星打得难舍难分，随着最后一道凄厉的惨呼，炽热邺火终于褪去，还了整片雪原一片如初的寂静，仅余寒风萧萧浮动。</p>

传闻之中的上古神魔大战，就这样仓促地在一片骂声与血色之中，戛然而止般落下了帷幕。</p>

温萝并非从未想象过这一后世流芳的战役究竟会是如何惨烈的模样，却未曾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今眼前所见这般。</p>

荒谬可笑。</p>

*</p>

记忆更新迭代远比人们想象中快。</p>

更别提，许多所谓的真实皆是人们心照不宣的粉饰。</p>

闹剧惨淡收场之后，幸存的人却依旧要习惯着崭新的世界活下去，各归其位。</p>

虽说柏己的名声并未受到影响，即使近似于永世地退出了五洲大陆的舞台，众人对他的评价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差，</p>

铭渊却一夜之间自万众敬仰的天堂跌落至比起柏己更低劣的泥泞之中，任人肆意踩踏唾弃。</p>

无尽海精锐弟子连同掌门一同葬身火海，如今正群龙无首，摸索着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p>

奚景舟临危受命，无奈以公羽川剩余唯一的关门弟子的身份，以二十八岁的肩膀撑起了第一仙宗宗主的重任。</p>

相比而言，藏月门却是损失最小的新兴仙宗，可门主月星洲似是在神魔大战之中损伤了元气，近日来络绎不绝上门笼络的来客均被他座下弟子一一客气谢绝了。</p>

温萝则被客气地请回了私人洞府，屋外十二个时辰皆有弟子轮岗“伺候”，</p>

实际上，便是奚景舟为了平息五洲大陆之中愈演愈烈的传言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p>

奚景舟虽说继承青玄宗宗主之位名正言顺，可他年纪尚轻，修为也不过合体期，初接任之际，身上便汇聚了无数道若有似无试探的打量，</p>

众人面上不显，心中却多半不服他能够以此资历坐稳第一仙宗宗主之位。</p>

可他却似是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身躯如名剑终于出鞘一般凌厉雪亮，彻底褪去了青年的懵懂，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一派之主，手段强硬地将一众等着看青玄宗笑话之人的脸打得生疼。</p>

渐渐地，再也无人胆敢小觑这个初登上座的新任宗主，心下起初那点看好戏的调侃也迅速被敬重尊崇代替，</p>

更是在奚景舟无数次连本门乱嚼舌根弟子也毫不留情重罚的传闻之中，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p>

公羽若，是奚景舟的逆鳞，绝非旁人有资格非议之人。</p>

于是，那道席卷整个五洲大陆的风言风语，便不知不觉随着日光的曝晒而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逸散了。</p>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她再一次成为了那个受万人崇敬憧憬的修仙界第一美人。</p>

而那传闻之中曾以一己之力血洗青玄宗，在神魔大战之中直面铭渊与上万仙门弟子的残暴阴戾魔君，那一日在如海水倒灌的灵压直下挺拔的身姿，与他在那面黄金面具之下可与日月争辉的英俊面容，终也随着岁月在微风中消散沉淀，鲜有人闻。</p>

温萝轻抿一口茶，抬眸看向对面的白衣男人。</p>

气度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p>

不知是否与身份的转换有关，距离神魔大战不过三年，一袭华贵繁复宗主服的奚景舟竟已与顾光霁支线之中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几乎重合。</p>

“昨日月星洲亲自来了。”</p>

肩头银纹滚边在某些角度折射着刺目的光泽，奚景舟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杯盏，沉吟片刻，才抬眸道，“他想与师姐结为道侣。”</p>

温萝险些惊呛得咳出声来，狠狠蹙眉：“你答应了？”</p>

“怎么可能？月星洲就算如今身为藏月门门主，又如何能配得上师姐？”</p>

温萝松了口气。</p>

柏己如今已经被封印于苍冥深渊，女主值也刷到了满格，唯独剩余的10%剧情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p>

很显然，支线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p>

这种时候，她多少还是应当有些女主的自觉，</p>

在这种时候跑去与旁人结为道侣，她严重怀疑剧情会就此崩坏得把她这二十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毁于一旦。</p>

奚景舟唇角动了动，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p>

面色古怪地打量了她片刻，才试探着道：“师姐，事到如今，当年你与柏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p>

他说的自然是十三年前，结束游历返回青玄宗前的那一夜。</p>

温萝倒也不打算瞒他，毕竟她与柏己之间的关系如今只是迫于他的压力而自动缄默的公认秘密罢了。</p>

“其实，我不记得了。”</p>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宗门那天，我便感觉心神不宁，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此事实在太过诡异，当时我只当是自己没有休息好，便将此事暂且放在一边。</p>

然而在那之后，每逢听闻与他相关之事，我便总是下意识留心，仿佛是一种身体留下的习惯。</p>

现在想来，或许他早已预料到以铭渊的性子，若是发现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怕是会给宗门招惹祸端，才以特殊的法子抹去了我脑海中与他相关的记忆。”</p>

失忆？</p>

奚景舟面色微怔。</p>

原来，神魔大战之时，师姐不顾一切地一剑击败南门星，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站在整个天下的对立面时，她心目之中与柏己根本就是两个全然陌生从未相交的平行线。</p>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那么做了。</p>

她对柏己的情意，竟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深刻千万倍。</p>

奚景舟轻轻勾了勾唇，无意义地笑了下，缓缓道：“原来如此……”</p>

“对了，我有件事拜托你。”</p>

温萝轻轻放下茶盏，杯壁与盖轻轻震颤着碰撞出悦耳的律动：“我想日后搬去千行崖。”</p>

这一点，温萝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p>

墨修然支线中，他曾在替她科普长恨剑的来历之时，提到过长恨第一任主人公羽若的死因。</p>

——她应当是度雷劫时失败而陨落的。</p>

能够历九天雷劫，她日后的修为必然需要达到大乘期巅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