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掉马进行时（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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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的时光，是绝对当不上“曾”这一字的。</p>

她身上萦绕着太多的秘密，与那些缭绕的迷雾疑云相生相伴的，便是她比起常人更灵动狡猾的心思。</p>

故而，他宁可她不回应那些日日夜夜啃噬着他心房的狐疑与惊怒，也不愿听她对他诉说那些对着任何人都可诉诸的狡辩与欺瞒。</p>

在罕仕口中得知南门星与姜芊之间的一切之后，他便强行压抑着心下震怒惊异，放弃了即日便不顾一切也要将她带回身边的念头。</p>

他知道，哪怕他当真如此做了，也无法自根本上阻断她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他身边。</p>

相反，他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将他们之间那层朦胧透明的隔阂越砌越高，以至于此生都难以奢求自她口中得到他真正渴求的实情与真相。</p>

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他想要的，比起想象中还要多得多。</p>

因此，他等得起。</p>

既然她的灵魂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莫名脱离肉/身进入南门星所建立的幻境，并且有能力在他不知情之时无声无息地回到身体之中，</p>

在日夜交替的微妙间隙之中巧妙地来回逸散，竟在这几日里未曾显出半点破绽。</p>

那么只要将她的肉身妥帖地照顾好，她不出多久便会自己回到他身边。</p>

至于她与南门星……</p>

柏己缓缓垂眸，掩下眸底一片翻涌的沉郁暗芒。</p>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会让她一件一件地在他身上展示给他看。</p>

*</p>

温萝敏锐地察觉到，南门星归来后不仅并未负伤，反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难以自抑的几乎称得上得意的喜色。</p>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p>

在她的想象之中，但凡南门星与柏己对线，那么她的身份暴露便成了不可避免的结局。</p>

一旦得知他心下所爱之人，竟是早年与柏己曾上演过一场如今已鲜有人知的旷世之恋的公羽若，</p>

以南门星的性子，发觉自己竟爱上昔日大哥的女人兼将他一剑战败的对手，一个控制不住赐她一份新鲜出炉的盒饭都并非不可思议之事。</p>

却没想到，他面上不仅并无愠色，那双寒凉黑寂的眸中，反倒若有似无地流转着淡淡的星芒般璀璨的光亮。</p>

愣神间，南门星已三两步轻巧地欺近她身侧，行走间掀起的微弱气流裹挟着一阵幻境外拂过的清冷。</p>

他开口的语气却不似周身气息那般清寒，带着浓郁如糖霜的甜腻，状似无意地开启话题：“阿芊，关于柏己，你有什么想法？”</p>

顿了顿，他微微眯了眯眼，再自然不过地扬唇，“什么都可以。”</p>

随着南门星的试探，温萝脑中灵光一闪，层层叠叠缭绕的疑云霎时被一片耀目的光芒蒸腾驱散，点燃她因近日疲累而略显迟缓的心绪。</p>

虽说柏己已清除地知晓她有着灵魂离体的“特殊技能”，可在南门星看来，哪怕姜芊当真与公羽若共用了同一簇苍冥邺火，也完全可以被理解成公羽若的转世。</p>

甚至，这才是寻常人甫一听闻这种巧合之后，顺理成章反应到的第一个念头和解释。</p>

或许，在南门星眼中，“姜芊是公羽若的转世”这一事实，于他而言不仅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痛苦不堪的折磨，反倒是能够极大地取悦他的蜜糖。</p>

——那个令柏己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深爱之人，此刻满心满意爱着的人，却是他。</p>

这种难以言明的愉悦在南门星与柏己二人之间繁杂的纠葛之中无声地缠绕，不断地汲取着养分与生机，直至长成遮天蔽日的参天模样。</p>

不过，柏己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倒是令她多少生出几分愕然。</p>

但不论如何，至少今日她原本险些放弃的难关，便可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顺滑方式安然无恙地度过。</p>

——不论南门星如何多疑如何试探，她在他面前只要装傻即可。</p>

思及此，温萝抬眸，似是对“柏己”这两字提不起半点兴趣，以至于在一片汹涌的担忧之下竟硬生生忽略了他没头没尾的问话，假意关切地自顾自忧心道：“阿星，你没受伤吧？”</p>

南门星并未开口，唇畔却不自觉上扬，微凉的指尖轻轻拢住她的。</p>

当年那个悲悯地垂眸睨着他的，高不可攀的孤高仙子，竟在兜兜转转与纷扰无常之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边，</p>

连带着将那一份炽烈深刻的爱意一同，尽数浇灌在他龟裂干涸了百年的心房。</p>

她不再是那个令柏己爱而不得的公羽若。</p>

她是他一个人的阿芊。</p>

“我没事。”</p>

南门星低垂眼睫，烛光朦胧了他精致得过分的脸廓，似是再寻常不过的邻家少年郎一般，眸底是能够溺毙她的柔和与难以言明的光亮。</p>

顿了顿，他倾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p>

“柏己恶名昭著，暴虐残忍，不是什么好人。”</p>

南门星微微一笑，“阿芊，日后若是遇见他，你可务必要躲得远些。”</p>

温萝：……</p>

这么光明正大地上眼药真的好么？</p>

更何况，他此言几乎是已经将他心底对于蔺妤的恶意不加掩饰地言明。</p>

他依旧并未放弃将蔺妤的生魂抹杀，并将她的身体占为己有，用作为姜芊重回世间最合适的身份和容器。</p>

不过，如今的她已有顾光霁和柏己两大保镖坐镇，显然没必要再忧心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p>

温萝乖巧点头，主动倾身在他蕴满幽然昙花香气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赖道：“好。”</p>

*</p>

回到苍冥殿中，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p>

因先前妄动修为而变本加厉席卷而来的钻心蚀骨之痛，几乎能够击碎这世上最为坚韧的意志。</p>

柏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终是支持不住地猛然喷出一大口血。</p>

血雾似是一朵于冰川雪原之中幽然绽开的血梅，在空气中拖拽出一片迤逦瑰绝的痕迹，如星雨般簌簌坠落。</p>

那口被他艰难咽下的，不愿让旁人察觉的虚弱，终究在他肆意妄为的行径之下卷土重来，</p>

更迅疾、更猛烈地缠绕上他千疮百孔，却又因着一抹几乎可令日月失色的执念而顽强重塑的身体。</p>

“不必……”</p>

开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连带着愈发多的几乎无尽的血液自他线条凌厉的唇畔溢出，</p>

柏己难耐地皱眉，艰难道，“她在哪？”</p>

这个“她”，自然是失去灵魂之后陷入沉眠的蔺妤。</p>

罕仕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团郁结之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其中，难受至极。</p>

柏己不会知道，他此时一反常态的惨白在旁人眼中，是如何令人揪心的模样。</p>

一个向来强势得似是永不会被击垮的男人，此刻却长眉轻皱，呼吸凌乱，面如金纸，形状优美的薄唇旁拖拽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p>

这份从不显露的羸弱在沉默的隐忍之中难以掩饰地爆发，无言中昭示着他此刻前所未有的虚弱。</p>

或许这份痛楚，不仅仅来自于天道无情而冰冷的惩罚。</p>

罕仕深深吐出一口气，到底并未再说些什么，冷声答道：“已按照您的吩咐，安置在了您的寝殿之中。”</p>

“嗯。”</p>

柏己淡淡应了声，右臂微动，挣开罕仕死死扣在他身上的力道，轻描淡写地缓步向殿外行去，“不必跟了。”</p>

君上发话，不光是罕仕，就连方才应他开口传唤而接二连三赶来的魔族侍仆也条件反射地钉在了原地，只得眼睁睁望着那个颀长的玄色身影缓缓与一片烛火无力照拂的阴翳融为一体。</p>

回到空无一人的寝殿，浓重的玄色无声地倾压，满室墨色滚着金丝的纱制床幔在他行走间掀起的微弱气流之中，如天边涌动的浓郁云霞般无止境地摇曳翩跹。</p>

周遭并无旁人，柏己抑制不住地轻咳两声，一步一步靠近那张宽阔的床榻。</p>

他轻轻垂了垂眸。</p>

一片沉谙的色泽之中，一袭烟粉罗裙、肤色白皙的女人显得格外显眼。</p>

床榻之上的女人身型曼妙，并不熟悉的面容在这一刻却似乎染上了什么玄妙的气息，无端令他感到几分令人心悸的依恋与无奈。</p>

而她双手合拢于小腹上平躺的身体，则被他随意侧坐于床畔投落而下的瘦长阴翳尽数拢在其中，显出几分惹人怜惜的单薄。</p>

柏己无声地轻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挪开视线。</p>

该为这一幕愤怒的心，竟不知缘由地在一片渐次逸散开来的疑云之中莫名平息了下来，仅余一片堪称冷静的平淡。</p>

和衣在她身侧躺下，动作间再次牵扯到几乎无一处安好的内伤，周身霎时被一片细细密密的痛楚笼罩。</p>

柏己轻轻一皱眉，唇角下意识因隐忍而紧紧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p>

许久，他才缓缓抬手，将一旁沉睡一般无知无觉的女人拢入怀中。</p>

“该拿你怎么办……”</p>

轻叹骤然湮没在一片如死的寂静之中，空旷的大殿之中，仅余一片火星飞溅的噼啪之声。</p>

那如有悬江倒海之势的痛楚似是一把钝刀，日复一日耐心地辗转碾磨着他艰难维系的神智，</p>

这一刻，终究在柏己三番五次妄自运气而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病气之中，将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淹没。</p>

作者有话要说：　　星：小丑竟是我自己？</p>

对了！关于修罗场我一定要先自爆一下求生欲：为了这个阶段的剧情和苏爽，某些逻辑我是会放弃的，大家勿深扒考究啊，不然我就只能躺平任嘲了（哭唧唧）</p>

比如说“明知老婆现在很可能在跟别人卿卿我我，柏总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一类的问题。</p>

当然啦，我会尽可能地去圆逻辑上的原因，但是如果硬要死扣这一点从感性角度出发，我平心而论，这绝壁是无论拿出什么理由都圆不上的bug。</p>

如果严格执行“我爱她她爱我，我不允许她和任何男人有任何纠葛”这种绝对排他的核心思想，修罗场就不可能发生了嘛，毕竟这本身就是四个男人头顶绿光的剧情，绿绿更健康（狗头）</p>

掐指一算，小墨周末就可以出场了hhh</p>

以及，我给萝卜/菠萝/公鸡（木着脸）CP粉跪下了！我不是故意虐柏的啊啊啊但是他虐起来真的很顺手，每次写都很流畅不卡文（bu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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