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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有热心读者(林依凡)提到中写到那个黑白无常不收凡间纸钱冥金的章节,那么本着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基本原则,今天将继续往深处八卦一下幽冥地府的家长里短。

顺便也摆事实讲道理,解释一下这个地府为啥不收纸钱。

说起地府,第一个想吐槽的就是人员编制问题。

众所周知,地府里面有十殿阎君,分别是: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天子包;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

阎王之下,是掌管赏善罚恶,对那些前往地府等候处置的幽魂握有生杀大权的阴阳判官。

记点有四,乃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钰。

魏征和钟馗大家应该比较熟悉,其实崔钰也算是熟人,他是魏征的好基友,《西游记》中唐太宗魂游地府,就是崔钰给保驾护航兼引路。

这里面比较陌生的是陆之道,据传他就是《封神榜》中以钉头书暗算赵公明的陆压,在封神之后转任地府判官,总之也是大有来头的主儿。

判官之下为勾魂鬼差,也就是谢必安和范无咎兄弟俩。

传言这两位原来是一对衙役,后来在押解一名罪犯到堂应审之时不慎被犯人走脱。

于是哥俩就商量各寻一个方向去缉捕人犯,待抓到犯人后,再回到小桥上汇合。

首发网址m.

然而十分不幸的是,等千方百计才抓到犯人的谢必安赶回小桥时却发现因山洪爆发,那座约定好的小桥已被洪水冲毁。

而在桥上一直苦等的范无咎也已经落水身亡时,谢必安因自己误时失信,一时间悲愤难抑,就在河边一棵柳树上自缢了。

谢范二人生死重信的做法极大地感动了那个犯人。

后来此人主动前往官府投案,并极力恳求官府出面褒奖谢范二人。

而官老爷也感念谢范二人的兄弟情意,因而将此二人的牌位送入地府下辖的城隍庙享受祭祀烟火。

再往后谢范二人正式加入地府,干上抓魂缉鬼的老差事。

值得一提的是,范无咎因为是溺水身亡,所以满脸泥黑之色。

而谢必安死于自缢,因而胸口前常耷拉一条鲜红的口条。

除了以上人员,地府里还有一些无名无姓的阴兵鬼卒,譬如牛头马面之类,因其出处繁杂不考,故而一概从略。

不知你看出问题没有,对,地府的人员机构设置极端不合理!

十个阎王一共才给配四个判官外搭俩衙役头儿,哪有官比兵还多一倍的道理?

除此之外,地府判官的权利还大得吓死人。

就比如唐太宗魂游地府那回吧,实际上太宗魂魄出窍后,本该由黑白无常哥俩来接送。

谁知阴律司崔钰却直接越俎代庖,直接跑到长安城里来迎接太宗的魂魄了。

(却说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一人跪拜道旁,口称“陛下,赦臣失误远迎之罪。”)

待接上太宗皇帝,崔钰又私改生死簿,将‘亡于贞观一十三年的一字上下各添一笔,改成贞观三十三年’,一下就白送给太宗皇帝二十年阳寿。

于是在地府宫殿里迎接太宗皇帝的十殿阎王急命手下送太宗还阳。

不出意料,这次又是崔钰抢了这个送太宗还阳的差使,甚至还买一送一得强搭上一个游览项目,硬邀太宗皇帝顺道参观一下地府。

谁知这一游,可就游出事了。

等太宗皇帝兴致勃勃得走到枉死城时,一大帮缺头少足的鬼魂上前拦住去路,个个拍掌欢喜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都没头了还这么能说话,看来上辈子一定是刑天来着。)

原来这些都是死于太宗之手的烟尘草寇,以及建成元吉等太宗兄弟,个个都摩拳擦掌得叫嚷着要报仇。

这下连崔钰都奈何群鬼不得,最后只能让太宗皇帝签名立约,借了一个叫相良的一库阴财买路。

等太宗皇帝还阳之后,再用阳间的富贵酬谢相良……

堂堂地府崔判官居然干起借放贷吃利息拉皮条的活计来了,你敢信?

等等等等,崔钰你不是阴司查察善恶的判官么?

这帮枉死之鬼当街拦路,如此不给你崔判官面子,那还等什么啊?

赶紧叫小鬼热一锅沸油,将这些枉死鬼囫囵着下锅挨个炸啊!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问题所在,连二十年阳寿都能随便加给别人的判官居然奈何不得一群在枉死城里服刑的孤魂野鬼……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说完了崔钰,再说说魏征。

这位也是能人,‘梦斩泾河老龙’一节都是话本上有的。

人家不但能斩鬼,连罪龙也杀得,居然还能‘梦斩’成真,就问你怕不怕?

其实吧,与最后这位陆判官比起来,上面那两位判官的本事都还在可以强行理解的范畴之内。

了不起就是人家崔魏哥俩格外能打,但人家陆判官的技能可真心不像是地府系统里的神仙能点出来的天赋。

《聊斋志异》里边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陵阳(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有一个叫朱尔旦的读书人。

此人平时以读书愚钝出名,一连考了快十年的秀才都没有考中。

有一回,朱尔旦与同窗聚会饮酒。

几杯浑酒下肚之后,那些同窗就开始揶揄朱尔旦。

甚至有人强要与朱尔旦赌胆,问他敢不敢把十王殿供奉的判官像背来。

“敢去的话,这桌酒菜我们就替你会东了”。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朱尔旦一赌气,真个借着酒意跑去十王殿,把泥塑的判官像给背了回来。

只见朱尔旦将判官像放在桌案前,端起酒杯来对着泥像一连敬了三杯。

末了这人又放下酒杯对着判官像说:“桌上的白酒太劣了不好喝,我家地窖里还藏着一坛好酒。

尊神如不嫌弃,就去我家喝上一杯如何?”

说罢,他就哈哈大笑着将判官像背回十王殿里去了。

第二天晚上,朱尔旦正一个人在家里饮酒,突然间外厢屋门帘一挑,一个判官打扮的人抱着簿子毛笔走了进来。

这下可把朱尔旦吓得不轻,赶紧咕噔一下跪倒,连连磕头求饶。

“小生昨夜一时鲁莽,误犯尊神虎威,今日您是来取我性命的吧?”

谁知那判官却哈哈一笑说:“取毛性命啊,昨夜你说的那坛好酒究竟在哪里?今天我是专程过来喝酒的。”

一听对方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朱尔旦立时心花怒放,赶紧打开地窖,把好酒搬出来与判官一道痛饮。

在饮宴过程中,这位夜半赴宴判官介绍说自己姓陆,而且酒量极大,一连喝了十大杯都面不显酒色。

最后朱尔旦先不胜酒力,就此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等到其一觉醒来,只见残烛昏黄,而陆判官站在书案前皱着眉头看朱生白日里刚刚写就的一篇文章,不时还掏出红笔在上面圈画批改。

末了,陆判官怒气冲冲得将手中红笔一丢:“我说老朱你的文才也太逊色点吧?照你这样子,哪辈子能考上举人。”

只见陆判官冲朱尔旦一拱手:“地府里还有公务要忙,我得走了,明天晚上再来帮你想想办法。”

说罢,陆判官一拂袖子,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晚上,陆判官又来找朱尔旦喝酒了,待酒过三巡之后,朱尔旦渐觉酒意上头,咕咚一下就倒在酒桌上睡着了。

在睡梦中,朱尔旦忽觉脏腑有点疼痛。

待睁眼一看,只见陆判官端坐床前,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将他剖胸挖肚,此刻正举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疙瘩仔细端详。

吓得朱尔旦痛哭失声说:“我们并无仇怨,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谁知陆判官却笑着说:“你别害怕,你的文辞不好完全是你的心窍被恶物给塞住了,现在我要为你换颗聪明的心。”

说完,陆判官不紧不慢地把朱尔旦腹中的脏器整理好,再用缝衣针将肚皮上的伤口缝了起来。

最后陆判举起那块血淋淋的肉块对朱尔旦示意:“这就是你原来的那颗文才匮乏的心。

方才我已经从地府仓库里给你选了一颗文思敏捷的心换上了,这一颗我得带回去充数交账。”

说完,陆判官便起身掩上房门走了。

天明后,朱尔旦起身一看,发现伤口已好了,只在肚子上留下了一条红线。

等再拿起书案上以前写的文章一看,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恨不得一把扯了烧火。

从此后,朱尔旦文思大进,读文章也过目不忘。

不出俩月就以头名考中县案首,待秋天乡试时又中了举人。

朱尔旦自此摇身一变成了朱举人,一时间全乡的乡绅富户都排着队给他下帖子送礼物。

朱举人认为他能有今天全是陆判官的功劳,于是便在家中大摆酒席,又去十王殿判官像前焚香祷告,请陆判官当夜赴宴。

是夜一更时分,陆判官果真应邀前来,于是大喜过望的朱尔旦马上提起酒壶,在席上殷勤劝饮。

待二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朱尔旦对说陆判官:“尊神替我洗肠换心,真是莫大的恩惠。

不过小人我还有件事想麻烦尊神,不知您可以帮人改头换面么?”

原来这个朱尔旦发达之后,居然嫌弃自己结发妻子的相貌不够靓,于是想请陆判官帮忙。

只见陆判官手托酒杯,闭目沉吟了一会,最后点了点说:“好吧,这几天我想办法帮你物色一个好看的”。

又过了几天,陆判官突然夤夜提着一个血淋漓的包袱来敲朱尔旦的门,告诉他这里面就是帮其物色到的美人头。

见陆判官依约前来,朱尔旦连忙点灯引路,将其带到自己妻子熟睡的卧房之外。

这次陆判官让朱尔旦在门口等着,自己抱着包袱踮脚蹑足得走了进去,接着就听到房内传来一阵刀劈斧剁的声响。

过不多时,陆判官再度提着一个血包袱出来,吩咐朱尔旦赶紧找地方刨坑埋掉,说完冲着朱尔旦一拱手,就匆匆离开了。

等第二天朱尔旦的妻子醒来,朱尔旦拿眼一打量,发现其秀眉弯弯,腮两边一对酒窝,真像是画上的美人

等解开衣领一看,发现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只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红线。

这下可把朱尔旦美得鼻涕冒泡,对换了一副尊容的妻子喜爱到不行。

然而天不遂人愿,原来附近有一个退休致仕的吴御史。

他有个女儿长得非常漂亮,只因其女上元节进寺烧香时被采花歹人撞见,最后被人尾随到家。

却说那歹人夤夜翻墙入室意图奸淫,孰料吴女惊醒后,奋力抗拒大声呼救。

最后歹人恶念心起,一刀将吴女首级割下了。

等到天明,吴夫人发现女儿在卧室里身首异处,一家人号啕大哭地领着下人去衙门报官。

等仵作上门验过刀伤之后,吴家人买来一口棺材将吴女的尸身并首级一块盛殓,同时又找人去寻高僧来家做法超度亡魂。

谁知这庙里的和尚是请来了,然而等人家打开棺材一看,所有人一起傻了眼:小姐尸体还在,可头没了!

也是合当有事。

就在朱尔旦给妻子换头后不久,他带着妻子上附近庙里烧香还愿,在路上正好碰见一个曾在吴家后宅当差的老妈子。

那人一见朱夫人的模样,立刻就失魂落魄地跑去禀报吴御史。

那吴御史一听自己女儿的首级居然出现在一个陌生书生的妻子身上,顿时就气得咬碎一嘴钢牙。

御史一口咬定是朱尔旦用邪术杀了自己女儿,于是亲自去知府衙门首告。

却说那知府正为吴家凶案无从侦破而发愁,一听说发现邪术害命的真凶,当下就点起三班衙役,将朱尔旦抓去审讯。

然而知府虽将朱尔旦严刑拷打数次,但此人一直招作不知,只推说某夜妻子起身之后,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自己实在不知是何缘故。

之后,知府又将朱家下人拷问一遍,发现供词和朱尔旦说的完全一样。

这下郡守也无计可施,只得将朱尔旦暂时押在大牢之中。

当天晚上,朱尔旦梦到陆判官溜进大牢里安慰自己,还告诉他已经安排吴御史女儿的魂魄去给吴御史托梦。

陆判让朱尔旦只管安心,等到天亮郡守就会放他回家。

果不其然,第二天刚蒙蒙亮,吴御史就带着家人来大牢里替朱尔旦具保。

不但将其保出大牢,还认朱尔旦做女婿,向其赠送了一大笔钱财。

从此,朱家就和吴御史家攀上了亲戚,日子过得越发红火起来。

只不过朱尔旦曾经被牵扯进吴侍御之女的凶案,这终归是个抹不去的污点,不得不说对朱尔旦的科举之路有了很大妨害。

不过朱尔旦也因与吴侍御家攀亲的缘故,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大乡绅,一辈子都衣食无忧,渐渐就把科举做官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听说后来朱家的几个儿子都做了大官,所以蒲松龄老爷子在文中不无艳羡的说,陆判官真是一个貌丑却好心的鬼判啊。

我这人,向来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如果仅凭与判官喝过两场酒的情分就可以换回娇妻美眷良田豪宅,那间阴森恐怖的十王殿八成就可以改成咸亨酒肆了。

不妨就拿崔判官来举例子吧。

其实太宗皇帝完全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去冥府阴间逛荡。

他是因为在阳间被那条让魏征在梦中斩杀得泾河老龙骚扰的寝食难安,这才在魏征的建议下离魂出窍,去地府找老龙魂魄当堂对质。

然而从始至终,太宗始终没能在地府见到那条老龙。

他只是跟在崔判官的背后,晕头转向得在地府里转了一圈,临了还在枉死城里吃了一吓,稀里糊涂得借了一个叫相良的一窖金银。

如果……自始至终都没有那条因犯天条而向太宗托梦求救的泾河老龙。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魏征和崔钰这对好基友依靠催眠托梦之术来给太宗挖坑设陷,目的就是从太宗手中得到他酬谢相良的几窖金银,这有没有可能?

如果……朱尔旦一家从始至终都没有被陆判换心换头,只不过找人用两张相貌相似的人皮面具将朱尔旦两口子彻底替换,以此谋夺了朱家和吴家的家业,那一切是不是就有了合理得多的解释?

地府收集文思泉涌的才子心脏还说的过去,要朱尔旦那颗狗屁不通的心来做什么?谁会想换这种心?

再说陆判既然有手段能从棺木中盗取吴家小姐的首级,为何不干脆把朱尔旦妻子那颗血肉模糊的首级再扔回棺木里去?

毕竟发现吴家小姐首级不见的是前来做超度法事的和尚!

要不是和尚发现棺木当中没有死者的头颅,因而声张惊怪起来,吴老爷两口子很可能就这样将小姐稀里糊涂地下葬了。

只要做法事时棺木里有颗首级就行,谁会捧起这颗血肉模糊的首级仔细检查看是不是吴小姐的头颅呢?

这样就算后来吴府老妈子在路上偶然间碰见朱妻,也不会疑心是朱尔旦用‘邪术’盗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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