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去母留子？那还是去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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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顾棠起床吃过早饭，去看齐王爷了。</p>

她昨天晚上捂着脸装成哭唧唧的样子跑回来，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今儿早上就不能再躲避了。</p>

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况且看他生气还是挺开心的。</p>

顾棠一进去就看见了齐太妃, 嘴紧紧抿着，嘴角都吊着, 明显心情不平静。</p>

顾棠视线往下一扫, 看见齐太妃小拇指支撑的地方还染了点墨汁, 是洗了但是没洗干净的那种, 所以说她昨天晚上回去就先试了试抄经书, 然后发现结果不太好，于是成了这个表情。</p>

简嬷嬷在她身后站着，看着也有些憔悴，想必昨儿陪着一起搞到挺晚的。</p>

“太妃。”顾棠上前福了福身子，转身柔声细语跟齐王爷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您要是觉得还跟以前一样不舒服, 也别着急，病嘛, 总是要慢慢养的。”</p>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话哪里听都觉得不对劲儿, 齐太妃面色一沉, 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王爷病着, 你就是这么伺候的？”</p>

顾棠今儿心情好，她温柔的解释道：“王爷不喜欢我，我若是老在他面前晃, 怕是要惹王爷生气，病就好得慢了，所以为了王爷着想，伺候他还是等他病好了再说吧。再说王爷这身子骨……”</p>

她扫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盖上了厚被子的齐王爷，“着实是弱了点，最近还是不要让人伺候他了。”</p>

伺候两个字重读了，腔调还有点奇怪，叫齐太妃想起昨儿太医的话，她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p>

齐太妃也不敢耽误太久，宫里人三天来拿一次抄写好的经书，还要求正月十五前抄完，时间非常紧张，可见太后是算好的，故意为了她儿媳妇为难她！</p>

顾棠起身送齐太妃离开，还很是体贴的来了一句，“太妃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的，王府还有许多胆大包天的下人，我都一起料理好，保管等您抄完经书，王府焕然一新。”</p>

齐太妃憋着气往前走，身后还传来顾棠的声音，“您保重身子，抄上两张就起来动一动，免得腰酸背疼耽误时间，千万别着急，虽然白天越来越短了，但是您抄书也越来越熟了，两者相抵，静下心来还是能顺利抄完的。”</p>

她静不下来！</p>

但是齐太妃如今是一点不敢发作，昨儿太后差人来还算给她留情面，找的理由也是思念老王爷，抄好的经书还是要在水陆法会上供奉的。</p>

——除了时间紧一点，每天除了抄经书什么都不能干。</p>

她要是再说点什么出来，她这儿媳妇再进宫说一说，下次可能就是叫她抄女训女戒了。</p>

女训？女诫？齐太妃看了简嬷嬷一眼，又有了主意。</p>

顾棠又回到了屋里，齐王爷正在呵斥小厮，“笨手笨脚的！要你何用！”</p>

原来那小厮伺候齐王爷喝水的时候，把水洒到了被子上。</p>

顾棠道：“王爷快别生气了，你又不常在这儿住，我嫁进王府三个多月，满打满算也就见你在外书房住了两次，还是加上这次的两次。他们日常见不到主子，伺候人自然不熟练。”</p>

“怎么？”齐王爷没好气瞪她一眼，“这还是我的错了？”</p>

顾棠摇了摇头，看他这个无能为力的样子更舒坦了，“王爷若是不糟践自己身子，还是好好的，那就能住内书房，软玉温香，伺候你的也都是知冷知热的人，不比这儿好？”</p>

齐王爷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来喂我喝药！”</p>

顾棠摇头，“王爷，我没伺候过人的，我怕把碗掉你脸上，那就是耽误王爷吃药了。”</p>

“那你身边给我匀两个丫鬟过来，等我好了还给你。”</p>

顾棠飞快的站了起来，“说好听点，你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难听点，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还想养病？你等死吧！”</p>

顾棠二话不说直接转头走了，齐王爷原本还想一步步的引她把小院子的人放出来，哪知道第二步还没走完，她就翻脸了。</p>

“看什么看！”齐王爷怒斥那小厮一眼，“还不滚！”</p>

养病是挺无聊的，顾棠刚才也外书房看了一圈，外书房嘛，是接待朋友访客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放什么画本等物，甚至连游记都没几本。</p>

除了圣贤书，就是本朝的大儒对圣贤书的注解。</p>

书都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同样也没有翻看过的痕迹。</p>

别说三天，这才第二天早上齐王爷就受不了，那顾棠要做的，就是配合着齐太妃，继续不叫他跟那些丫鬟接触，但是又要留一点机会等着他触底反弹。</p>

顾棠笑了笑，这么算计人还挺有趣的。</p>

从齐王爷这儿出来，顾棠脚步一转，又往王府东路后院去了。</p>

这一片就是给王爷的妾室准备的，最前头是王爷的内书房，后头都是一水精致小巧的院子。</p>

看这院子的数量就知道王爷野心挺大，可惜他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p>

顾棠打算也给这些妾们加加码，只是才走到内书房门口，顾棠就见大门是开着的，她眉头一皱。</p>

“昨儿太妃还专门说过，要让王爷好好养身子，别说妾室了，连丫鬟都不许伺候他，还专门把门锁了，钥匙拿走，怎么这才一晚上，门就开了？”</p>

春花跟在她身边，道：“许是……简嬷嬷？”</p>

“你倒是聪明。”顾棠故意道，其实她已经听见简嬷嬷的声音了。</p>

顾棠带着春花一路往里，就见那些妾们都在院子里站着，简嬷嬷站在廊下，手里捧着本《女诫》，她念一句，下头的妾们跟着念一句。</p>

顾棠站在拱门外头听了几句。</p>

什么卑弱第一，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顾棠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简嬷嬷。”</p>

简嬷嬷停了下来，顾棠道：“简嬷嬷随我来，我有事问你。”</p>

两人一言不发出了院子，往顾棠的正房去了。</p>

齐太妃有点过分了。</p>

考虑到时代背景，她这一手不仅仅算计了她，还折辱了简嬷嬷，以及下头这些妾跟丫鬟们。</p>

女诫写的是什么，又是写给什么人看的呢？</p>

这写的是女子在夫家如何谦卑的，总之对丈夫对公婆对妯娌兄弟等等都要顺从谦卑友善爱护。</p>

女诫写的是正室该遵从的道理，现在齐太妃让简嬷嬷去教妾室，这就是侮辱顾棠。</p>

下来就是简嬷嬷了，简嬷嬷一个男人，让她去叫王爷的妾室读女诫，反正顾棠是一点善意都没看出来。</p>

最后就是王爷的这些妾室们了，顾棠问过的，她们平均识字不超过一只手每人，三字经都不会的，她们根本不明白这说的是什么。</p>

这背起来难道不痛苦？完全就是按照音译来死记硬背的。</p>

等到了顾棠屋里，她坐在靠窗的软塌上，问简嬷嬷，“你识字？”</p>

简嬷嬷道：“略知一二。”</p>

顾棠吩咐丫鬟拿了纸笔过来，道：“写顾棠。”</p>

简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惊疑地看着顾棠。</p>

“顾棠，我的名字，简嬷嬷见过我庚帖和不少礼单的吧？你应该会写我的名字？”</p>

简嬷嬷点了点头，坐在桌上，工工整整写了顾棠两个字。</p>

顾棠拿在手里一看，道：“倒还是蛮端正的。”她把纸折起来，夹在正在看的书里头，跟简嬷嬷道：“我手头有两件事情，第一是要整顿齐王府，第二是要等陛下选好了人手跟着一起去赈灾。”</p>

“整顿齐王府这事儿，我打算请简嬷嬷帮忙，下头人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查出来全都撵出去。”</p>

简嬷嬷这才把视线从顾棠的那本游记里收回来，道：“奴婢……是齐王妃的人。”</p>

“简嬷嬷……”顾棠一声叹息，“方才听你读女诫，断句竟无一处错误，可见你是读过书的，既然读过书，想必也是明事理的，现在齐王府是个什么样子，你也应该略知一二，难道你不想让齐王府更好？”</p>

“奴婢——”</p>

顾棠打断了她，“你是齐太妃的忠仆，你要做的是真正的忠心，而不是愚忠，放任这些下人继续下去，怕是要连齐王府都给掀了。”</p>

顾棠定睛凝视简嬷嬷，其实她觉得齐王府能成如今这个样子，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什么的，简嬷嬷在里头也起了不少作用。</p>

但是没关系，现在她给“她”这个机会，真正做点什么出来。</p>

顾棠又道：“过几日我就要跟着一起去赈灾了，王府里王爷是指望不上了，太妃娘娘还要抄经书，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嬷嬷一个人，嬷嬷难道不愿意帮我？”</p>

说完了忠心，顾棠又装了装可怜，还暗示了过两日她要出去，全府只有简嬷嬷一个能做主的。</p>

面子上冠敏堂皇的理由有了，实际的利益也有了，要是简嬷嬷被齐太妃折磨得精神不太正常，她前几天也装过一次长夜里的灯火，也算是黑暗中唯一的星星，总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怕她不答应。</p>

简嬷嬷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不过最后还是点头了，“奴婢一切都听王妃的。”</p>

顾棠冲她一笑，也是当年演初恋的时候专门练过的微笑，入春风拂面，杨柳轻摆，简嬷嬷忙避开了视线。</p>

说了没两句话，顾棠站起身来，道：“简嬷嬷，我这原想是去骂一骂她们的，她们虽然是妾，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妾以色侍人的说法，可她们这样任由王爷胡闹，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p>

简嬷嬷两步跟在了她身后，“奴婢陪着娘娘一起去。”</p>

两人又往东路去，顾棠不由得有点心疼简嬷嬷，这走了一大圈子，就写了两个字，还是她的名字，不过这么一盘算，顾棠的把握更大了。</p>

顾棠再次到了东边的内书房，她坐在屋里，把人一个个叫了进来，简嬷嬷就在她边上站着。</p>

先进来的是顾棠提的五个妾。</p>

“我给你们抬妾，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王爷叫你们折腾的请了太医，你们可真有本事！”</p>

下头五个人听是听见了，表面上态度也还算恭敬，但是却没怎么往心里去。</p>

她们没出过王府，看不见外头的形式，她们知道的一切都是从齐王爷嘴里说出来的。</p>

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所以对这些妾来说，王爷不喜欢王妃，太妃也不喜欢王妃，王妃还整日的跑娘家，根本就不在王府待。</p>

对了，还有一句，王爷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也说过，“我要搞个庶长子出来！还有庶长女！我前头几个孩子不能有一个从她肚里出来！”</p>

那她们还有什么可怕的？</p>

流苏打头道：“娘娘……奴婢几个劝过的，奴婢着实劝不住王爷。”</p>

顾棠冷笑一声，表现的外强中干，不仅仅是给这些妾室们看的，也是叫简嬷嬷看的。</p>

“你们小心一点！我能提你们，就能废了你们，我要把你们都赶出去！离王爷远远的！”</p>

这就是威胁了，但是怎么说呢，顾棠是王妃，想处置她们早就处置了，这么说出来，就证明她没法处置她们。</p>

“是！”流苏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请娘娘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p>

顾棠站起身来，道：“谅你们也不敢，哼！”</p>

她转身走了，流苏几个很快直起了腰，流苏还故意来了一句，“咱们以后可不能惹娘娘不快，咱们的生杀大权可都在娘娘手里捏着呢，妾通买卖，万一她把咱们卖了怎么办？”</p>

旁边花裳笑了一声，“除非她卖不了咱们，她若是能卖人，她怕是第一个卖的就是花园子里关着的顾三娘了。”</p>

一说起顾三娘，流苏表情不太好，虽然只巴结了顾三娘两天，但是被人骗总归不是什么叫人高兴的事情。</p>

她冷笑道：“前儿我还去看了顾三娘，嘴里缺了三颗牙，说话都漏风，不过我倒是听她说了。咱们这位娘娘不行，那天顾三娘抢在前头先伺候了王爷，咱们这位娘娘还要顾忌王爷的面子，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什么三娘伺候过王爷，卖了是丢王爷的脸——”</p>

流苏一顿，“我看她根本就不敢！”</p>

秋夕也笑了几声，“王妃出身伯爵府，跟咱们比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但是跟王爷比，也一样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她也得靠着王爷过活，她也得要王爷的恩宠，跟咱们没什么两样。”</p>

花裳又摸了摸肚子，道：“照现在这样，过上一年半载的，王爷指不定要娶个高门贵女当侧妃的，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怀上一儿半女才是。”</p>

三人对视一笑，都打算找机会往外书房摸了。</p>

过了两天，皇帝选好了人，又差人来跟顾棠说了一声，到了第三天，顾棠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出去赈灾了。</p>

皇帝听进去了顾棠的建议，甚至做得更极端，既然要内库出银子，赈灾用的是皇庄的粮食，他就派了一个官员，虽然也是内阁大学士，丞相一样的人物，但是已经上了乞骸骨的折子，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p>

这人还有个身份，做过帝师，跟皇帝关系比较近。</p>

派他去就是为了安慰一下读书人的。</p>

这位老学士姓薛，因为年纪实在太大，还带了两个丫鬟伺候。</p>

路上第一天吃饭的时候，薛学士请了顾棠过去，郑重其事给顾棠作了个揖，“王妃深明大义。”</p>

这种人一般都比较教条，还是个老顽固，虽然他颤颤巍巍的让人害怕他摔跤，但是顾棠也是不敢上手扶他的，而是招呼他两个丫鬟动手。</p>

“怎么不扶学士？”</p>

薛学士挥了挥手，“不关她们的事儿。”他长叹一口气，道：“王妃当日在宫里的说法已经传开了，像齐王爷这种人，叫他当个纨绔子弟，反倒比他认认真真干事儿造成的危害更小一点。”</p>

原来是这一句，顾棠跟着叹了口气，“他……”一切尽在不言中。</p>

薛学士道：“原先是我对王妃多有误会，还请王妃见谅。”</p>

顾棠也还了一礼，薛学士年纪虽然大了一点，不过人挺干脆的，说完就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