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观棋，我跟涂山世玉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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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宫墙内，永宁殿。</p>

永宁殿坐落在宫城西南，朱红楼阁掩映在苍翠竹林中，碧水环绕，梅香融融，乃南疆圣女寝殿。</p>

殿内地铺白玉，檀木做梁，内嵌明珠。中间凿出一汪温泉，池呈圆形，环绕玉阶。池边坐着道幽影，身披黑色长袍，露出白色脖颈跟精致锁骨。</p>

“叮咚——”</p>

姬梦璃的元神颇为慵懒，旁边摆着玉盘，盘上皆是成色极好的玉佩。她抬手将翠玉环佩掷入池中，玉佩撞池而碎，叮当作响。</p>

殿宇里空荡荡的，唯独玉佩破碎声格外清晰。</p>

姬梦璃半眯着眼睛，她在黑水宗做长老时，是没有这种奢侈习惯的。可来到南疆后，她得知阿依朵有此习惯。</p>

每每心情不好，阿依朵便掷玉泄愤。</p>

姬梦璃神色嘲讽，阿依朵就连习惯，都如此高贵。明明都是南疆王的女儿，生活际遇却天差地别。</p>

她不甘心。</p>

姬梦璃疯狂投掷玉佩，眼底满是血红，曾以为忘却的记忆，再次汹涌而来。</p>

高坐王位的父亲掳走母亲、又强迫了母亲，却没办法获得母亲的心。</p>

母亲明明失身，却为了自以为是的气节，始终不肯跟父亲在一起，可又生下了她这位孽种。</p>

母亲失身生子，不被合欢派所容，只得带着她四处奔波。那时的修仙界战乱迭起，她们过得十分艰难。</p>

姬梦璃始终不解，为何她的生活如此凄苦，直到母亲离世，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南疆王。</p>

父亲高坐庙堂，她却低贱至尘埃，任人欺凌。</p>

姬梦璃望着满池玉碎，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就艳丽，笑起来更是妖娆邪气。</p>

“嘎吱——”</p>

清风拂过，将寝殿窗户吹开，细密雨丝打湿红纱帐，一股凉意蔓延开来。</p>

暗淡苍穹下，一道绿衫身影自花窗跃入。</p>

姬梦璃收起癫狂模样，她坐在池边，身如幽影，在璀璨明珠照耀下，面容颇为邪魅，她听到窗户动静，头也没回道：</p>

“圣漪那个贱人，是不是很狼狈？”</p>

清若将花窗关上，迈步走到姬梦璃身侧，道：“何止狼狈，她死了。”</p>

“？”</p>

姬梦璃投掷玉佩的动作顿住，有些不可思议，抬头问道：“死了？”</p>

清若挑眉，有些唏嘘：“我们赶到时，战斗早就结束，只剩下香车残骸。孔雀山全军覆没，包括圣漪，连尸骨都没留下。”</p>

哗啦啦——</p>

姬梦璃一怔，随后猛地笑出声，将旁边玉盘全都扫进池中，顷刻间池水叮咚，碎玉清脆奏乐，她神色癫狂地问道：</p>

“谁做的？”</p>

清若道：“若是没看错，应该是离火帮，周围残留着南阳离火阵的痕迹。”</p>

姬梦璃笑容灿烂：“离火帮…有点意思，倒真是误打误撞出了口恶气。”</p>

圣漪队伍遇害地点，距离王都确实不近，王都内部察觉不到那边动静，可守城将领却能。不过守城将领是圣女门下，自然以姬梦璃唯命是从。</p>

因玄阙身亡之事，孔雀王大发雷霆，不仅跟庸王联手，炸了青鸾行宫，甚至进宫逼问南疆王，要求姬梦璃给个说法。</p>

姬梦璃早就看孔雀山不爽。</p>

不过是区区妖孽，哪里来的胆子指责质问她？</p>

所以，今晚之事，姬梦璃乐见其成。</p>

在得知圣漪拍走圣石后，姬梦璃便猜到可能会发生战斗。其他人或许不敢抢孔雀山，可离火帮跟陆斩未必。</p>

离火帮跟孔雀山有世仇，绝不会放过任何给孔雀山添堵的机会。</p>

至于陆斩…那狗东西纯粹是无耻又贪婪，毫无道德底线，最喜欢做半路打劫、坑蒙拐骗的勾当。</p>

姬梦璃有意打孔雀山脸面，便让清若告知守城军，若真是听到战斗动静，不必着急前往，吃饱喝足再去。</p>

今晚发生的事情，一切皆在她盘算之中。</p>

若说唯一没想到的，便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给劲儿，居然直接杀了圣漪。</p>

“真是痛快。”</p>

姬梦璃笑了起来，初时吃吃笑，后面笑声越来越大，窗外闪电划过，她的笑容张扬放肆。</p>

“……”</p>

清若看着姬梦璃发癫，表情并无波动，她早就习以为常。老女人嘛，脾气古怪是正常的。</p>

好在老女人心无他念，不好男色，一心只想报复南疆王族，对陆郎评价颇低。否则老女人若是勾搭陆郎，她倒是真会有危机感。</p>

清若笑了笑，目光落在老女人身上。</p>

姬梦璃若是有肉身，笑的应该是花枝乱颤，可她现在是元神状态，笑得便有些群魔乱舞。</p>

足足过去半晌，姬梦璃笑声渐止，才回眸看了眼清若，嗓音轻柔绵绵：</p>

“本尊让你打造的傀儡，打造好了么？”</p>

清若掌心向上，一尊闪烁绿色幽光的物件浮现而出，待落在地面时，便化作人形：</p>

“殿下请看。”</p>

傀儡技艺颇为奥妙，厉害的傀儡师能打造出机关傀儡对敌。只是对许多修者而言，比起钻研傀儡技艺，他们更喜欢用这些时间修炼其他仙法。</p>

仙法威力无穷又潇洒，比钻研傀儡术划算得多。</p>

合欢派四长老虽为女流，可自幼喜欢钻研傀儡术。她打造出的傀儡惟妙惟肖，模样身段跟姬梦璃一般无二。</p>

姬梦璃面露惊喜：</p>

“早就听闻合欢派四长老傀儡术臻至化境，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嘛。”</p>

姬梦璃打量傀儡半晌，傀儡跟修者分身不同，傀儡一眼便可看出是傀儡，但她要的便是这种效果。</p>

经过青鸾行宫爆炸事件后，她将傀儡摆在明面上，合情合理，世人只会以为她行事谨慎，谁会想到她肉身被毁？</p>

姬梦璃眉眼含笑：“清若啊，本尊头次使用傀儡，没有经验，你进去试试。”</p>

“……”</p>

清若抿了抿唇：“我修为不足，尚且没有元神，恐怕很难将傀儡作用完全展示。”</p>

“无妨。”姬梦璃笑吟吟地道：“你用神识进入其中，为本尊示范一下简单操作即可。”</p>

“……”</p>

清若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攥成拳，神色倒是从容不迫。她闭上眼睛，调动神念进入傀儡之中，操控傀儡行走。</p>

“殿下看清楚了？”清若神念微动，傀儡便开口说话。</p>

姬梦璃这才放心，柔柔道：“看明白了，辛苦你们了，回头必有重赏。本尊元神这便进入傀儡，圣漪死在王都城外，只怕孔雀王那个老货又要借题发挥，本尊正好去凑凑热闹。”</p>

清若收回神念，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p>

姬梦璃懒洋洋地应声：“嗯～”</p>

待清若离开后，姬梦璃的元神便钻入傀儡之中，原本木讷的傀儡，瞬间鲜活起来。</p>

她适应了这具身体后，便朝着宫城中间的殿宇而去。</p>

今夜，注定很热闹。</p>

……</p>

——</p>

夜深人静，寒雨凄苦。</p>

“噗！”</p>

王都城外某座驿站中，清若刚刚回到此处，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柳絮落叶般倒在地上。</p>

窗外传来乌鸦振翅之音，似有清风拂过，清若微微闭起眸子，再睁眼时，便见身旁站着道黑影。</p>

黑影身形佝偻，宽松黑袍遮住她瘦弱身躯跟满头银发，裸露在外的肌肤如朽木干枯，眼窝深陷，像是行走黑夜的恶鬼，阴森可怖。</p>

“圣女这是何必？固然南疆王族不能信任，可也没必要以身犯险。”黑影声音嘶哑，犹如粗嘎的风箱。</p>

清若倒在地上，双目望着破旧的木板，殷红鲜血不断流出，她含血而笑：</p>

“合欢派想要存在千年万年，首要便是转型。只有世人觉得我们是名门正派，我们才能稳步发展，这也是当初月宫老祖的初衷。”</p>

“我们跟南疆王族合作固然是捷径，可圣女狠辣无情，若不留个后手，我们迟早被她踢开。”</p>

“四长老，多谢你的傀儡。”</p>

“……”</p>

四长老眸光明灭不定。</p>

合欢派固然立了圣女，可实则圣女只是傀儡。真正掌握大权的，还是四大长老。</p>

原以为圣女不懂派内事务，四大长老从没将其放在心上。可六月前，圣女却提出合欢派发展方针，可谓高瞻远瞩、未雨绸缪。</p>

合欢派这些年人人喊打，就连邪修对她们都不屑一顾，四大长老都早就想改变现状，只是没找到合适契机。</p>

圣女提出跟王族合作，收买人心，可谓恰到好处。四大长老因此对圣女多加改观，并且稍微放权，让圣女跟南疆王族合作。</p>

令四长老没想到的是，圣女会在傀儡里下毒蛊，意图控制南疆圣女。</p>

思至此，四长老将清若扶起，盘腿坐下为她疗伤，边道：</p>

“话虽如此，可圣女此举甚是冒险，若是被阿依朵发现，你考虑过后果么？”</p>

“……”</p>

清若微微呼出一口气，面色苍白，眼神儿却有些发凉：</p>

“她向来多疑，按照她的性子，在拿到傀儡后绝不会使用，因为她怕我们在里面下毒。”</p>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我神识进入傀儡，向她证明傀儡没有任何问题，我将毒蛊下在神识里，是最好的方式。”</p>

“傀儡无毒，我的神识有毒。”</p>

事实证明，确实成功了。</p>

“那也太冒险了。”四长老对清若有些改观了，从前没脑子的稚嫩女孩，似乎成长许多，她道：“按照你的境界，将毒蛊下在神识里，稍有不慎便是身殒道消。”</p>

话虽如此，四长老心底却认可清若。</p>

合欢派不需要稚嫩无辜的小白花，需要的便是这种狠辣的毒花。</p>

清若没说话，待精气神恢复些许，她拿出一個白瓷瓶。</p>

瓶中红光盈盈，似有虫子在蠕动。</p>

清若苍白脸上掠过一丝笑意：</p>

“长老，我来合欢派一遭，总是要为合欢派做点什么。就算身殒道消，我也不悔。毕竟，我本身便是个普通人，能走上修行之路，已是天道馈赠。”</p>

“……”</p>

四长老感慨不已，帮清若疗伤后，收功起身，道：</p>

“南疆王族修炼的乃是万毒宝体，你虽然侥幸下蛊，可未必是长久之计。南疆圣女实力不错，恐怕很快便会发觉。”</p>

“……”</p>

清若把玩着白瓷瓶，笑意玩味：</p>

“万毒宝体确实不惧蛊虫，可噬魂蛊并非一般蛊虫。它针对的是元神、神念，并非肉身，就算万毒宝体，碰到噬魂蛊，也很难发觉。”</p>

更何况…姬梦璃不是阿依朵。</p>

这个冒牌货根本没有万毒宝体，否则清若怎敢如此冒险，不过这话不能跟长老说。</p>

四长老对清若愈发满意，修者有勇有谋才是正果，她道：</p>

“不管怎么说，噬魂蛊很危险，伱将子蛊下给阿依朵，便要自己催动母蛊。可就算催动母体，元神也会受到污染。不到必要时刻，你不能动用。”</p>

清若微微颔首，柔声道：“多谢长老指点，清若进帮这么久，全靠您照顾。”</p>

四长老态度软和许多，她扶起来清若，粗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笑意：</p>

“圣女自幼受苦，如今既然回到合欢派，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别再让神识受创。”</p>

“嗯。”清若抱住四长老，像孩子依赖母亲般亲昵，眼神却清澈冰凉。</p>

四长老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到城外大战的事，又道：</p>

“今日城外劫杀孔雀公主的人，不仅仅有离火帮。我在远处观察，发现了其他人的踪迹。其中一个是青丘狐狸，还有一个青年，那青年气息很陌生，认不出身份……”</p>

“！”</p>

清若身体微微僵硬，想到那天在客栈的惊鸿一瞥，当日她察觉到陆斩气息，可那气息太快，难以捉摸。</p>

原以为是思念成疾，今日听到这话，清若心跳如擂鼓。</p>

蜃魔秘境杀蜃魔、杀玄阙、杀章然、杀秃驴、又让姬梦璃吃了哑巴亏的人，莫非就是…陆郎？</p>

若非陆郎，谁人能做到？</p>

清若手攥成拳，克制住内心激动，问道：“青年？”</p>

四长老发觉她的异样，意味深长道：</p>

“圣女既然选择回到合欢派，前尘往事便该斩断。不管曾经跟对方有什么纠葛，都要舍弃，这不仅是为圣女好，也是为对方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