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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袅找到了。”见白音步履匆匆地走到前厅,众人原本忧心忡忡的脸上,忽得神态各异地盯着她。俞南风直接弹起身上前追问:“袅袅在哪?!”“在一楼偏厅废弃的钢琴里。”白音尽力保持着她语调一贯的平稳,“不过只有一部分。”哐当——风雨实在是太大了,飓风钻进来直接把一个烛台吹倒在地,夏鸿赶紧将窗子关上。俞南风:“……什么意思?有一部分是什么意思?!”白音:“你们要去看吗?陈翊已经吐两次了。”程灵溪哆嗦着,难以置信脱口而出:“她被分尸了?!”“大概率是。”“啊——”胆小的明旻最先崩溃叫喊,配合着屋外的雷雨交加,气氛显得更加瘆人。“杀人分尸?!怎么会这样?!我要回家!我要回丰海!”她歇斯底里地拽起夏明彻走到夏鸿身边,“老公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带我回去,带我和儿子回去!!!”“你冷静!”“我怎么冷静夏鸿!”她瞬间挤出了眼泪,“你说这场宴请会万无一失的!你说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你怎么没……”“闭嘴!”夏鸿头一次惊慌失措,立刻上手捂上妻子的嘴——“明旻胆小经不住这些,我先带她回房冷静一下,待会儿再议。”还没等夏明彻上去阻拦,夏鸿几乎是不容置喙地拖着明旻离开了前厅——“我照顾你妈妈,你先跟着小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可夏鸿夫妇的离场并没有冲击到俞南风和陈菁云,对于这两人来说,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并不在这。陈菁云颤抖着声线:“…小翊在哪?阿音,小翊在哪?!”“他回房间休整了。”陈菁云的脸色早已发青,她第一次激动地握住了白音的手,“那他有没有事?有没有…碰尸体?”她的手尤其冰凉,仿佛寒冬腊月里的冰块。白音煞有介事地盯着她随时预备涌出的泪眼,这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情绪?而到底哪一份是真实呢?“他当然没有碰,只是看到了而已。”白音回得不温不火,陈菁云瞬间放开了她,踉跄地去了二楼……应该是想去看看儿子现在的状态吧?不过陈翊可能不想见她。他的确很难受,不仅是看到了骇人的“尸块”,从昨晚的宴会到此刻的任何一个时刻,他应该都不想回忆——一场名为“回归团圆”的酒宴,此刻已经被血腥的谋杀,搅和得支离破碎了。而俞南风,早已惊诧得瘫倒在地,泪如雨下,嘴里不停嘟囔:“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谁要害袅袅……”没了适才打趣玩笑的高傲姿态,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瞬间被摔得稀碎,正如宋知袅的状态一般。程灵溪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叫服务生先送她回房间休息。适才还各怀心思、暗潮涌动的庄园大厅,因着白音带来的消息,仿佛顷刻间化作恐怖阁楼,令人不寒而栗。这糟糕的天气真是越加不给面子了,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程灵溪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哥哥的电话……今年夏天还真是说走就走,程灵溪他们刚出发没多久,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便急不可耐地泼洒进了丰海市。一连下了两天,程家门口那处斜坡因年久未动,低洼处愣是积了两天的水,他们家倒还好,就是苦了前面那户,老大爷骂骂咧咧地“扫”了两天洪水。昨晚,局长施炜再次朝程灵舟敲警钟:“灵舟,临川钢铁现在可是坐实了给冯双洲提供可引爆的原材料,你那边要跟上进度,好好查查这些个企业背后的歪风邪气,从哪冒出来的……”从魏仲海、冯双洲、邓微、谢凌几人的供词中,了解到临川钢铁因财务亏空,几个大项目面临烂尾,所以不得不求助合作方鑫荣实业,而俞南风顺势介绍宋知袅给陈翊,明摆着是要拉着慕白集团一起下水。程灵舟想不通,俞南风为何一定要拉拢宋家?要知道,临川钢铁难关当前,鑫荣实业的实力如今也不容小觑,难道她是为了趁虚而入,架空临川钢铁?不过有这个必要吗?毕竟慕白总裁陈翊是她的表弟,总裁母亲是她姨妈,曾经丰海银行炽手可热的人物,手里的资源也不少,就算她俞南风为了壮大自己,怎么看也是朝慕白集团怀里躺更容易吧?不过,她为了防止夏鸿“一手遮天”,仿佛也是一个思路,夏鸿这些年在慕白的地位愈加稳固,甚至到了独断的地步,如果俞南风拉拢了宋家跟陈家,那岂不是很好地渗透进慕白,还悄悄削了夏鸿吗?不过之前搜寻到的这些蛛丝马迹里,有一条陈翊之前提供的线索,这个若隐若现的可能性悄然钻进了他的思路导图里……为了能验证这个想法,程灵舟打算去一个地方,也许会有新的突破。雨势渐停,日光眼瞅着要被放出来,“谈笑风声”画廊即将迎来本年暑期最后一波热度。邹笑打开洋房院门,铁门哐当一声,拍打到了繁盛的藤萝枝蔓,这几天的积水簌簌滚落。她把院子里的积水处理干净,刚将海报重新搬出去,就听到敲门声——“已经营业了,直接进吧……”可她发觉,这人有点不速之客的意味,还有点眼熟……来人径直走到邹笑面前,亮出警官证,邹笑这才明了为何有点眼熟——他的五官细节几乎和程灵溪如出一辙。程灵舟开门见山道:“我不是来看展的,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邹笑脸色一顿,“什么事?”两人在角落的茶水区落座,邹笑给他泡了杯茶水,用的还是tr的茶包。“这间画廊开在九年前,创办人里包含你和俞南风,对吧?”“是,我们是大学舍友,毕业时一拍即合办了这个以我们名字命名的画廊,只可惜后来迫于现实,各奔东西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苟延残喘……”“这言重了吧?依我看‘负重前行’才对。”程灵舟纠正道,“我查过这画廊在运行之初,曾一度面临倒闭,那时候的它才是真的‘苟延残喘’,多亏了丰海大学艺术学院的资助才得以维持……我想问的,就是关于前期盈利的那些艺术品。丰海大学艺术学院那边的作品资助,几乎占去了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成分,这个资助比例对于一个刚毕业创业的应届生来说,有点‘失衡’吧?”邹笑哑然了半天,才开口解释:“那些,都是我的导师向教授帮忙申请的。我的成绩一直是专业第一,作品还获过市里的雕塑金奖,我是那一届里,向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他一度想带我深造,可我还是以‘画廊’为由拒绝了他。不过老师念及旧情,虽然惋惜,却对我们的事业表示尊重和理解,最后也算是在南风和我的游说下,他终于松口,在画廊一蹶不振的时候,愿意帮我们一把,这才维系住了这里……”听到这,程灵舟贸然打断:“向教授在业界的名声是很响,但在学校的职级也没到能动用整个学院的资源的地步,如果大学导师对每一届优秀毕业生都这么‘掏心掏肺’,那岂不是有多少‘资源’都不够‘捐赠’‘资助’的吗?我想,当初画廊得以维系,并不是靠你和向教授的关系,而是你们现在的‘股东’俞南风吧?”听到这里,邹笑只好承认。“……没错,南风现在算是我这画廊的股东,我们关系本就不错,不然也不会一起创业,至于画廊更是我们的初心,所以,于我、于‘谈笑风生’,她都很念旧情的。”“以俞南风现在实力自然好说,但据我了解,她当初离开画廊,正是为了解救入不敷出的鑫荣,而在这个‘解救’的过程中,慕白集团可没少费力。这么看来,俞总当年着实是辛苦,既要游说慕白给自家企业好处,还要游说慕白给自己创业好处……”邹笑暗自将手心拧了起来。“所以我想确认一下,当年真正让画廊得以维持的,是慕白集团吧?”她的手指相互摩挲着,那里有着常年雕塑人才有的老茧,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心思扑朔地听程灵舟继续“举证论述”——“当年她的姨夫白长黎是慕白集团董事长,他和前妻也曾就读于丰海大学,而慕白集团发展伊始,也没少借丰海大学的‘东风’,慕白发家的第一桶金里,就有丰大艺术学院的份。后来为了报答母校,白长黎夫妻还帮丰大艺术学院捐款翻新校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一点,丰大和慕白算是演绎得明明白白。这一点,邹笑,我说的没错吧?”程灵舟问得游刃有余,使邹笑不得不承认——“没错。”听到这个确认,程灵舟舒然长叹——看来自己到此为止推断得没错。邹笑这心里面刚要按下一口气,谁知程灵舟又正襟危坐,再次严肃开口:“既然这样,那俞南风当年是怎么劝动慕白集团的?”被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似乎是有些紧张,邹笑的眼神开始飘忽。“……白长黎的老婆可是她亲姨妈,这还不好劝动吗?”“动用了几乎整个艺院的资源,我不觉得是她吹几句耳边风就能劝动的,况且,作为画廊的运营人,你应该清楚,陈家与‘画廊’没什么利害关系吧?那何谈帮你们去劝自己丈夫?”“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不清楚……”“所以,就像你刚刚说的,俞南风主动朝慕白开口提了画廊,白长黎还真的放在了心上才‘保住’了画廊?”“嗯。”可邹笑立刻后悔,因为意识到自己还是落入了他话里的陷阱……程灵舟那双鹰隼般锋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眉心,迫问——“那白长黎为什么要保住画廊?于私,他作为俞南风的姨夫,帮衬她把鑫荣实业投到上市,光这一点,就够俞南风感恩戴德,告谢终身了,根本不好意思多提一个小画廊,于公于理,他是一个高位者,对于你们的请求本不必言听计从,何必为了小小画廊去调动丰海大学的资源?”院外的梧桐叶已泛起焦黄,邹笑的内心,仿佛一念入秋了……“所以我想,白长黎当年答应帮俞南风,应该是出于‘情’吧?”夏末的风吹进门廊里,不冷,但穿堂风依旧让人凉飕飕的,当是时,门口再次传来声响——今天的客人陆陆续续进来了。“您…您稍等我一下。”她逃也似的跑去门口,一边招呼刚进院的客人,让他们小心地上的积水,一边帮一位坐轮椅的客人搭了把手。“雨一停您就来了呀?小心,我推你进去哈。”老太太看上去还挺时髦,戴着丝巾和墨镜,应该是暴雨在家里憋坏了,连连点头。由于问话被打断,程灵舟只好漫无目的地扫了扫满屋画框,包括门口那幅显眼的主题海报——“秋意非晚”。而海报上有一双莫名熟悉的双眼……“这幅画画的是白音吧?”他脱口而出,而邹笑刚送完老太太,心不在焉地点头,“嗯,但这幅画暂不出售只供观赏,展品都在楼上,明天才正式开展。”程灵舟随口要求:“那我今天能提前看吗?”看到他跃跃欲试的脚步,邹笑下意识拦下——“如果不涉及调查的话,也请您尊重一下我们‘谈笑风生’的规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灵舟觉得邹笑此时脸色十分紧绷,甚至有点苍白……“那行,也别耽误你开张,就把刚刚的事聊完吧?”程灵舟毫不客气地绕回了刚刚的话题,既然来了,他就一定要问到结果。片刻的犹豫后,邹笑终于如释重负地道破——“白总当年的确是于情才愿意帮助我们的,但这个‘情’,与南风无关,而是因为他感念亡妻。”听到这个说辞,程灵舟蓦然惊诧……“白总的前妻也是丰大艺术学院毕业的,大概是这一点,让他格外感怀。听南风提起画廊的事后,他心下惋惜,毕竟他们夫妇当年也是从丰大毕业后一同创业,才有了后来的慕白……他曾独自一人来过画廊,白总其实心里面一直抱愧于亡妻,因为他后来的精力全部都给了事业,也没有办法给妻子陪伴,所以导致她无法专心作画,最后抑郁而终。听说艺术学院里,还保留着她上学时的作品,白总也许是想,若能帮到画廊,让他妻子的画能供人观赏,也算是他赎罪的一种方式吧?可这些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即使是亲生女儿……”程灵舟的眉头猝然皱紧……“那俞南风知道这件事吗?”邹笑摇头,“我没对她提过,说起来,南风知道白总愿意帮画廊的时候还挺意外的,因为她根本没对这事抱希望。白总只来过那一次,事后他还特意嘱咐,不让我对任何人提起,毕竟这些可能是他不为人知的愧疚吧……”程灵舟原本蹙起的眉心,忽然僵住。难道,俞南风当年只是歪打正着吗?她跟白长黎,并没有其他秘密?猛得一通电话进来,拉他回神。他不假思索地接下了电话,刚应了声喂,程灵溪上来就是一串急言,瞬间打断他的思路——“哥!秋月山出人命了!我们被暴雨困在宋家庄园里,现在县警赶不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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