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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幻身咒脱离出来的时候，哈利·阿尔法多·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在沉思。</p>

有些事情发生了。在目光所及之外，霍格沃兹的黑湖和群山绵延然而未至之处。一些事情源起时悄无声息，后果却激荡猛烈地发生着。魔法伦敦，也许是其中一个事情集聚高发的区域，但是远远不止。魔法柏林、魔法巴黎……魔法欧洲乃至整个魔法世界，都在感受着这种山雨欲来前隐约但令人不安的震荡。敏锐如马尔福，毫无疑问能够觉察出这种震荡，哪怕那只是个十二岁，不，十三岁的少年。</p>

当然，德拉科·马尔福只是觉察到某些征兆，推演出某些可能。他还远不能看到事情发展清晰的走势、所导向的精准的结果，也就无法以此作出任何明确的判断。但仅仅这一点，就胜过了许多人，胜过许多已经成年的、理当有着更多经验阅历的巫师——就像那句老话，“看，然而不观察；了解现象，然而不研究本质，也不发现内在联系”，无论麻瓜还是巫师，对大脑的充分利用程度，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p>

不过，他得承认，排除通性的好逸恶劳，确然有那么一部分人不擅长也不倾向更多使用自己的大脑进行思考——他本人就是其中的一个。无论曾经还是此时，本能驱动和直觉判断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指引着一切的行为。他以亲身经历因此了解和深信的“所知”，构成此世言行决断的基础。与此世魔法世界几乎众所周知的有关“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截然相反，事实的真相是，他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者，不是奇思妙想和新鲜创意的天才大师——他只是足够幸运地保有着那些记忆，面临的所有领域都有先行者的开拓，让他在每一条道路上都能正确选择，规避歧途；而曾经较常人数倍、数十倍丰富的经验阅历，塑造了身体和思维的反射本能，才让他在那些早已经历过的熟悉环境中显示出游刃有余。</p>

就像韦斯莱笑话商店之于“格林—伍德”制造，就像“D·A”之于魔法实践课，就像曾经十七年二者存一的纠缠之于此世对魂器、对不可饶恕咒、对种种黑魔法、禁忌魔法的谙熟和习以为常。</p>

唯有过去造就现在。让他所惊讶和震动的，是如许多年漫长时间过去，自己从根本上……竟并无改变。</p>

没有进步。没有成就。没有更加卓越。而自己还在为了那些纯粹基于曾经记忆而取得的“成功”沾沾自喜，为了此世十年塑造出来“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光辉灿烂形象暗自得意——忘记了那是凝聚数十年时光的光从“曾经”的彼世照射过来，因为距离遥远，几倍、几十倍地放大了此世的影像。当一切的光环移除，站在此时此地的，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普通的巫师。</p>

哈利·詹姆斯·波特。</p>

……</p>

“不打算解释一下，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教授？”</p>

听到耳边轻快含笑的声音，他转过头，直视葛雷特巴赫明亮的蓝眸。“莱因哈特。”</p>

“阿尔法多？”</p>

“暴风雨要来了。”</p>

可能是过分简洁的话语用词，也可能是语气里的某些东西，让金发蓝眸的巫师眉头微微一耸。“在建议我们到屋子里去？我没有意见。”</p>

黑发绿眸的青年微笑起来，抽出魔杖轻轻一抖，长柄黑色大伞在两人头顶撑开，及时阻挡了突如其来的雨点。</p>

“暴风雨要来了。”他重复一遍说。“云层里藏着滚滚的雷声，山脊上的森林在窃窃私语，水底有潜流在翻腾。从地下深处涌出滚烫的熔浆和热浪被层层阻挡在土地和岩石层里，地面上的人们对其存在还一无所知。”</p>

“诗歌，还是一个预言，我的先知？”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忍不住吐出了嘲笑，“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仅仅只在圣诞舞会之前，跟西比尔·特劳里妮女士单独待了不到半个小时？”</p>

哈利·佩弗利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嫉妒了，莱因哈特？”在得到一个“你懂的”不善眼神之后，他彻底放松下来。调整一下持伞的姿势，让下得越来越急的雨水从伞面向四周更远地流散开去，他开始解释。</p>

“德拉科·马尔福能够感觉到有些事情发生了，而你我则是确然地看到了。”</p>

“我们看到了？”</p>

“是的，莱因哈特。首先，让我们回到最初——埃佐科的鹈鹕广场。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相当匆忙的计划。站在投资者和局外人的角度，区域位置、建设规模、业态布局、功能项目、人群客流，以及由此预测的盈利可能和发展前景……如果我们想要一笔谨慎和稳妥的投资，大概率不会对此多做考虑。”</p>

“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做法。”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肯定地说。“先不说已经在对角巷的布局，我只是……很难想象鹈鹕广场的优势所在。作为四百年前妖精短暂的王庭驻地，埃佐科的繁荣和重要性早已经被埋在了历史的灰尘里。它与魔法伦敦之间的距离并不很近，周边没有足够多的村镇和居民聚落。没有现成的列车线路从它附近经过，飞路网和幻影移形点的建设意味着一大笔成本。它所在的区域有一些特产，但无论出产量还是需求量都远够不上庞大……”</p>

他忽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以及黑发巫师侧过脸含笑凝视的眼神。莱因哈特立刻停下了话头，向哈利·佩弗利尔耸了耸肩：“显然，你知道。”</p>

“而同样显然地，我们在英国魔法部遇到的绝大多数朋友并不这么想。他们相当热切，甚至是急切地想要推动这个。他们向每一个可能的、潜在的投资人推销这个计划。他们加上了非常迷人的描述，就语言的实际效果而言，用英国魔法部的信誉为整个鹈鹕广场项目进行担保。”</p>

“这说不通。”</p>

“这很说不通。除非加上另一个条件。”</p>

“什么？”</p>

“重点是项目本身。而不是建成之后的成绩。”用空着的那只手虚画一下，哈利·佩弗利尔平稳地说道。“一个正式启动的超大规模投资和很长实施周期的项目，稳定持续的资金流入，体量庞大的物资储备和调动，规划和建设都不受额外约束的固定场所，以及足够支撑起整个项目进行的有技术、有能力的人员……有了这些，无论想要做什么，事情会变得非常容易。”</p>

莱因哈特吃了一惊。年轻，但是绝不缺乏判断力，魔法德国外交官的蓝色眼睛瞬间透射出锐利光芒。</p>

“什么事情会变得容易？”他低声说，“福吉想要连任魔法部长，克劳奇想要重获声望，斯潘塞想要拓展财政司在魔法部的影响，刘易斯林想要增加一个甚至几个有竞争力的在野党……至于蒙塔古、李斯特瑞、马尔福他们，显然不会拒绝更多的加隆落进金库时发出的叮当乱响。”他猛地转头，直视哈利·佩弗利尔，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低沉：“所以，暴风雨要来了，阿尔法多。”</p>

哈利·佩弗利尔点一点头，同样低沉地回应：“是的。而且不止如此，莱因哈特。你看到了英国魔法部，但同样我们不能忽略其他，哪怕有三强争霸赛作为掩护，无论如何，肖恩·让·杰拉尔出现在雪松堡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值得引起人们的注意。”</p>

“弗朗索瓦公爵……”莱因哈特喃喃道。</p>

“弗朗索瓦不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日常的各种社交活动也都局限在很小的区域当中，但他的眼界从不受身体所在的影响——从没有被限制在法国甚至仅仅欧洲大陆的范围内。他的实际触及也与目光所及相匹配。同样因此，近十年来布斯巴顿两派势力争斗不休。马克西姆希望她的学生能更多为本国服务，而不是被资本驱使到世界各地。弗朗索瓦则恰恰相反。毕竟，在法国他的影响力已经毋庸置疑。”</p>

“所以他看中盖里·汉瑟，愿意在他身上投下大量的资本和资源，然后将他驱使到英国或者其他地方，为他开拓新领地——有三强争霸赛勇士的头衔，以及在整个魔法欧洲面前精彩的表现，汉瑟先生的前途光明，事业起步远远高于一名普通的优秀毕业生。甚至英国魔法部都会非常欢迎这样的人才，既然，他的起步是始于霍格沃兹，始于英国，那必然有所意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