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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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宜宜微红着脸，在想措辞。</p>

“出去抽支烟。”叶濛拿起手机站起来出去。</p>

方雅恩紧跟着出去，两人靠着走廊的吸烟区，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旁边站着几个大腹便便出来应酬的中年男人，看着像乡镇的领导。</p>

方雅恩视若无睹地对叶濛说：“玩出火了吧？这要是让刘宜宜追到手，看你怎么办？”</p>

叶濛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个电话过去，闻言，头也没抬说：“追到就追到，我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等会，我打个电话。”</p>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避了两步，将电话拨出去。</p>

那边接得很快，“喂？”</p>

叶濛抽了口烟说，“你刚才找我？”</p>

对方操着一口广东口音：“是这样的，小姐，我这里是楼盘中心，最近有个——”</p>

“谢谢，不需要，我不在北京。”</p>

叶濛直接挂断，有些失望地长吐了口气，以后再也不信第六感这种东西了。</p>

……</p>

北京除夕下着瓢泼大雨，千万道水柱淌成河，狂风呼啸，树木妖魔化倾斜着，任何一个画面都像一副毕加索的油画，抽象的很。</p>

小哥收好电话急匆匆从北京协和出来，心急火燎地跨上他的小电驴一溜烟冲进雨幕中，骑到一一半，他才脑中灵光一现，拍着头盔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电话好像不是他电话销售的名单，刚刚医院有个男人跟他借了手机，或许是他的朋友？</p>

可是他现在手里有个急件合同要去送再折回去也来不及了。</p>

算了算了，不管了，人家肯定会再找别的电话打的，他这份合同要是送晚了，对方再过两小时关账，年前老板可就收不到钱，奖金也就泡汤了。</p>

于是，歪歪扭扭的小电驴突然加速，卷着滚滚烟尘一骑绝尘，消失在一片令人迷醉的城市霓虹中。</p>

-</p>

年初一，叶濛才旁敲侧击地从小高嘴里得知，李靳屿最近不在镇上，去北京了，具体做什么，他没说。只说回来可能得年初五了。</p>

那晚在戴记，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叶濛说会拿小高当亲弟弟。小高虽然对叶濛有好感，但仔细想想，还是当朋友合适，他实在不想给人当上门女婿去。</p>

那晚小高被他灌了些酒，话也多，叶濛才从他嘴里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原来李靳屿奶奶得了肺癌，他之前去做手模就是为了给奶奶挣医药费？</p>

那这次去北京干嘛？总不至于做手模做到北京去了吧？</p>

“他献血去了，”老太太坐在床头，给自己剥了根香蕉，对叶濛漫不经心地解释说，“他弟弟年前开着他的玩具车去小区门口拿快递，结果那小子调皮，把玩具车开到马路上，被车撞了，大出血，生命垂危，弄不好还要换肾。”</p>

“亲弟弟吗？”叶濛问。</p>

“不是，他妈妈改嫁，前几年刚生的。现在刚五六岁。”</p>

“血库没血吗？为什么还让他跑一趟，不会还让李靳屿给他捐肾吧？”</p>

老太太哼一声，似乎都不愿意提他妈妈：“那应该不至于，他是什么熊猫血我不懂，反正挺罕见的，你看，李靳屿可不可怜，平时丢在这不闻不问的，一出事，就想到他了。”</p>

年初五，小可怜蛋儿回来了。</p>

叶濛坐在车里，看着李靳屿从人头攒动的火车站里走出来，高高瘦瘦，很扎眼。他里头一件白色T恤，底下是黑色运动带三条杠的休闲裤，套这件黑白拼接夹克，脚上仍是那双清瘦的高帮，脸上还带着口罩，莫名像大学里休假的小哥哥。</p>

“嘀嘀——”</p>

她不轻不重地摁了下喇叭提醒他，然后降下车窗，李靳屿胸口勒着个大大的黑色斜挎包，双手抄在衣兜里，全身上下也就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隔着人流，盯了她几秒。</p>

此时镇上，暮霭渐起，黄昏坠墨，笼着整个小城浸润在赤色的青灯黄卷里，路灯没亮，微弱的霞光里，两人视线在冷薄的空气中，紧紧盯住彼此。</p>

他的眼睛看着真深情。</p>

好像爱了她很久，如果不是知道他天生一双深情眼，盯个垃圾桶都像在盯自己女朋友，不然叶濛血液立马沸腾，心中快马扬起气势如虹的金鞭，满腔皆是“胸中有丘壑，为你振山河”的爱意。</p>

叶濛将他送回家，自己去停车，李靳屿也没管她，在社区的胡同巷口喂了两口流浪猫，才拍拍小猫的脑袋大步流星地往楼栋里走。</p>

不过他没关门，虚掩着，叶濛进去，只见他已经脱了外套，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人高马大地站在窄小的院子里，漫不经心地玩摔炮。</p>

那种丢地上就会炸开的。</p>

过年都不让放烟花爆竹。小孩也只能玩这种过过手瘾，没想到这么大个男人，还这么幼稚。</p>

耳边“嘭嘭”炸响越来越清晰，叶濛推开院子的落地窗走过去。</p>

小院里还有个浴缸，跟人齐高，里头养了几条小金鱼，被他嘭嘭的炸炮声吓得四处乱串，李靳屿人靠着浴缸，没回头看她，也没往地上再扔，蹲下去去逗那条小黄狗，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似乎都不打算同她说。</p>

“李靳屿？”叶濛决定还是哄哄他。</p>

“……”某人还是蹲着逗狗。</p>

“李靳屿。”</p>

“嘭！”他一言不发，站起来，靠着鱼缸又开始摔炮仗。</p>

“李靳屿。”</p>

“嘭！”又摔了一个。</p>

叶濛爆脾气上来，耐心很有限，警告怒道：“算了，我走了，你慢慢玩，最好把这小破屋给炸了，奶奶出院你等着挨打吧你！”</p>

“叶濛，你要不要跟我试试？”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哑的。</p>

李靳屿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他在心里很唾弃自己，他觉得自己道德是真的有问题，明知道叶濛跟小高护士的事，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了。</p>

月亮一点点爬下去，掩在圆滚滚的山头下，此刻的小镇已经是一片漆黑，路灯零次亮起，河边都是散步的行人，他们踩着月光的影子，谈笑风生，孤独好像将小院里这个男人的影子拉长，显得他格外凄凉。</p>

他不知道是嗓子还没好透，还是这次去北京又跟他妈妈吵架加重了，很沙哑，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清了清嗓子，也还是不行，嘶哑低沉地开口——</p>

“还要我吗？”</p>

他人悠悠哉地靠着，一边在心底骂自己，一边又漫不经心地随口丢出一句：</p>

“你跟小高分手了吗？没有的话，当我没说。”</p>

叶濛哭笑不得，无语地看着他：“方雅恩说什么，你还真信？”</p>

他仍是靠着浴缸，手上的炮仗已经空了，他已经没什么可抓的，只能转头看向她，那深黑的眼里竟然有一些难以控制的情绪，压抑地，苦涩地。</p>

小院的篱笆墙外传来喝声连天的麻将声，鞭炮声，小孩呼朋唤友声，亮着的灯火里，梦想与现实似乎在黑暗中相逢。</p>

然后，他侧过身，拿背靠着鱼缸，伸手将她拉过来，两人贴着鱼缸。</p>

李靳屿低头看着她说：“是啊，我最好骗了，所以，你别欺负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