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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弟弟来了,他脸色很差,看上去十分落魄。还买了一个蛋糕作为礼物,茵子没有理他。铁郎意识到了什么。能弄到姐姐那么生气,那女人果然来过!“她追着我还钱,和我闹翻了,竟然杀到这里,那臭婆娘!”铁郎生气的说。小春更加生气的说:“你太过分了,错的明明是你!妈妈用计划扩建药店的13万帮你还债,你起码要道歉,说声对不起。”

铁郎浑身一震,颤声道:“这是真的吗?”茵子却说,“算了,就当我把钱丢进大海吧。”铁郎气愤不已,“那女人说的,你就照单收?她脑袋有问题,是个白痴!”茵子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一个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女人,一个愿意借给他部积蓄的女人,你非但没有半点感恩,还对她言语侮辱,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茵子不想多说,小春代妈妈表明了立场,要他马上离开并且和他断绝关系。铁郎带着哭腔说:“你不能这样对你的舅父,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小春不屑的说:“又不是我叫你起的,实话说,我很讨厌这个名字,简直老套至极!”铁郎听完后勃然变色,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事,他有一个优秀漂亮的外甥女,名字是他取的,此刻,这种荣耀却被小春贬得一无是处。他随即自嘲的说,“好吧,从此一刀两断,我这废柴多谢你们一直的关照,你们天生有福气,可以堂堂正正做人,永远不会明白我这种倒霉的人活得有多惨。”说着咳嗽不止,像是得了大病。

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铁郎的消息,直到不久后的一天,小春接到了大阪警局的电话。原来,那天茵子见铁郎脸色难看,咳嗽不止,便猜出他得了病,他实在放心不下,就偷偷去警局报了警,还留下了联系方式。茵子准备去大阪看望弟弟,小春难以理解。

茵子和小春说起一件往事,“你的名字其实是你爸爸让舅舅起的。我一开始很反对,我已经想了很多可爱的名字,可你爸爸却坚持让铁郎起,说有时候也要让铁郎威风一下。”原来丈夫深知铁郎从小就逊色于茵子和大哥,父母,老师从未表扬过她,更没有人欣赏过他,他就是一个从小到大都被否定的人。所以丈夫找到铁郎为自己的女儿起名字,即便起了个怪名儿,他也很感激,他觉得即使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烂人,一生中也应该得到一朵小红花。丈夫的这番话让茵子忽然意识到,身为姐姐,她也亏欠了铁郎一些东西。

她立刻赶去了大阪。据警察说,铁郎在街上晕倒,马上被送去医院做了手术。他的咽喉癌已经扩散到肺,恐怕时日不多了,医院不能收容他,就把他送到了一个叫绿营之家的民间机构,这位专门收容无家可归、无药可依的晚期患者。茵子来到绿营之家,铁郎却不愿见他,他没脸见姐姐,也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茵子闯入病房,铁郎既尴尬又感动,只是抹不开面子,冷言冷语道,“你回去吧,跟小春说,她大胆的舅父背着一身债,死了。”茵子见他这样,只能走出房间,离开绿营之家。茵子来到了铁郎住的地方,这里狭小阴暗,家土四壁,但养着很多雀鸟,茵子心里一暖,弟弟并非无心之人,他知道姐姐喜欢雀鸟,便把它们养在家里,还给他们做了窝,折了纸花,做了装饰。这一切莫不是他对姐姐的感念。在这世上,姐姐是他唯一挂念的人呐。

绿营之家有一个医生,长得很像茵子的丈夫,铁郎又和他说起了给小春起名的事,但这件事他都已经说了三遍了,可无论说多少遍,他心里都会升起一股自豪感。

第二天,茵子来到绿营之家照顾铁狼,此时的他已经无法进食,只能在腹部开孔,将食物直接送入肠胃。他谎称口渴,骗姐姐给他的吊瓶里灌酒。没一会儿,铁郎边脸色潮红,开心的唱起歌来。或许只有喝醉以后,他才可以拥有为数不多的快乐。茵子既心疼又无奈,但铁郎却浑不在意,反而关心起了小春的婚事。

听说她有了新男友,铁郎盘算着这次她一定要在婚宴上高歌一曲。茵子本想将他带回家里,但铁郎却坚持要死在绿营之家。恍惚间,他对茵子说遇见了自己的死期4月7日,就在樱花盛开的日子。这让茵子感触很深,铁狼一生放荡,经常连累身边的人,但绿营之家的志愿者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给了他一个家人世间最大的善意。

小春阿亨的感情与日俱浓,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茵子为他们感到高兴。

转眼又到了四月,樱花如雪,转瞬凋零,绿营之家传来消息,铁郎挨不下去了,茵子立刻感到了大阪,点了一碗热腾腾的乌冬面,此时的铁郎早已无法下咽,只能用舌头尝尝味道,茵子就像小时候那样,挑起面条喂到他嘴里,可铁狼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无人陪伴,孤独死去的恐惧。他哀求茵子今晚留在这里过夜,茵子用一条粉红丝带系住彼此的手腕,只要铁狼轻轻与拉,茵子就能知晓。和姐姐的手腕连在一起,铁郎有种满满的安感,姐姐的宽容与慈爱让铁郎愧悔不已,往事如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他这一生是失败的一生,也是拖累了姐姐的一生。

小春得知了小舅即将离世的消息,他忐忑不安的问阿亨,我应该怎么做?阿亨看得出她的焦虑,果断起身,我现在开车送你过去。

外面风急雨骤,两人风雨无阻跃上中天,大板的夜晚静谧无声,茵子忽然感觉到了手腕震动,随即就听到了弟弟痛苦的呻吟。她赶紧起身叫人,院长给他带上了氧气罩。铁郎缓了过来,但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就在此时,小春赶到了,她含着泪水轻轻喊了一声:“小舅,是我,你起的那个小春。”铁郎无力讲话,只能勉强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小春知道他是为自己这一生最骄傲的那件事表达自豪。院长微笑的说,“太好了,铁郎。你最爱的姐姐和外甥女都来了。”随后,院长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个夏天,小春马上要出嫁了,婚礼前的家宴一如从前,宛如一个轮回。只是奶奶比以前老了很多,只能坐在轮椅上。他再次问茵子,你在大阪的那个弟弟会来吗?茵子说,他不会来,我没请他。奶奶失落不已,“他不来吗?最近我开始可怜他,人人都当他是外人,他总是孤零零的,好可怜,不让他饮酒就行了,叫他来吧。”茵子听完忍不住背过去,悄悄擦拭眼泪,她那个惹人厌的弟弟再也不会来捣乱啦。

一个只知道闯祸,毫无价值的烂人,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否定,一辈子都浸泡在失败的泥潭里。但是再烂的人,一生都应该得到一朵小红花,而这朵小红花就是来自家人的包容和理解。弟弟不懂事,弟弟是烂人,弟弟一无是处,但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我的家人。我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话虽如此,但当这个可怜之人是我们在意的亲人时,我们却没办法真的坐视不利。现实生活中,或多或少我们都见过类似的人,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闯祸让家人操心,可大多数时候,家人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还是要帮他们走上正途。或许这就是藏在东方人骨子里的家庭观念,不离不弃,永远给家人兜底。就像茵子说的,“即使你觉得自己不幸福,也要尽力让孩子幸福。”为人父母不过如此,你说我们愚蠢也好,你说我们迂腐也好,但就是东方人对亲情最深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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