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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母眼里盛满悲伤,“阿时……”</p>

季时屿忽然按住心脏,似乎呼吸不畅似的,狠狠揪了下衣领,很久才偏头说了句,“别叫我。”</p>

房间里至少有七八个人,都是用人,只有一个是周家的小辈,此时无论谁都一句话也不敢说。</p>

程焰也没吭声,沉默看了一眼季时屿,觉得他好像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心脏不舒服。</p>

她跟着年轻阿姨去了偏厅的桌前坐下,阿姨轻声问她,“吃点点心怎么样?”</p>

程焰点点头,随便。</p>

没多会儿,阿姨端来一杯玫瑰茶,一小份点心,配了一枚小钢叉,程焰迟疑地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土包子,觉得这样吃东西实在太难受。</p>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更不知道季时屿为什么要她陪着一起来,她心不在焉吃了一点点心,注意力都在客厅,客厅很安静,只有周慈慧小声说话的声音,大意只是不停在说他瘦了,叮嘱他平日里多吃点,说:“听小睿说你成绩很好,妈妈觉得很欣慰,以后你肯定是个很出息的孩子,但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了。阿时,虽然你不喜欢妈妈,但妈妈会永远爱你。以前的事就放下好吗?妈妈希望你能开心。”</p>

季时屿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了声,“别说了,不然我现在就走。”</p>

周慈慧沉默了,侧头揩了一下眼泪,表情很难过的样子。</p>

程焰身边的年轻阿姨摇了摇头,“现在小孩,真是叛逆。”</p>

程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句,“他不叛逆。”</p>

其实不应该多话的,但是程焰莫名想起那天考试时候季时屿的表情,还有昨晚上他站在楼道里的样子,以前程焰总觉得他这个人就是孤僻怪异,但现在突然品出了一点孤独悲伤的气息。</p>

年轻阿姨顿时闭嘴了,抿着嘴尴尬笑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太挺可怜的,病了好多年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每天除了静养,念叨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我是不知道母子有什么隔夜仇的,就算是过去有天大的不是,如今人都快……状况已经很不好了,都不能给她一点好脸色。同学,小季没带过朋友来,想必你俩关系不错,你也劝劝他,别让自己以后后悔。”</p>

程焰没吭声,她跟季时屿不算熟,他为什么带她来,她也不知道。</p>

她想起他昨晚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说的话:“恶魔都有人喜欢,我没有,非常难过。”</p>

如果不是逗她玩,应该是有什么隐情。</p>

说十分钟,第十分钟的时候,季时屿已经站了起来,程焰没等他叫,自己站了起来,朝着他走过去。</p>

周慈慧一直就坐在轮椅里,此时目光追着季时屿,眼神里都是哀伤。</p>

季时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头也没回地说了句,“等你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p>

客厅里安静得诡异,所有人仿佛不存在似的,大概被季时屿阴冷凉薄的话震惊到了。</p>

程焰和季时屿肩膀肩走了出去,似乎终于明白江雪若说的——每次他不去医院驰睿表哥生气,去了驰睿表哥更生气。</p>

刚下了楼,季恒初的电话已经甩过来,劈头盖脸骂他,大意是以为他长大了会懂事点,说对他已经不抱期望了,但以为他面对时日不多的生母会有那么一点良知,没想到他还是那么冷血薄情。</p>

季时屿安静听完了,但也没有反驳,只是不咸不淡“嗯”了声,然后挂了。</p>

出了疗养院,马路边季家的车已经停着了,可季时屿却没有上车,而是拉着程焰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程焰一向是个不干不净不生病的野孩子,无所谓脏不脏,可她却觉得季时屿就这么坐在地上,有一种无言的悲壮。</p>

仿佛把一朵玫瑰踩进泥坑里那样悲壮。</p>

从认识开始,他就是个处处讲究一言一行都很少爷的人。</p>

程焰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无声在打量他。</p>

他扯着唇角笑了下,“也觉得我挺过分?”</p>

程焰摇摇头,思考片刻,忽然摊手,“不关我事。”</p>

季时屿脸上的笑真切了些,“我挺喜欢你的。”</p>

干脆,直白,热烈。</p>

像火焰。</p>

程焰:“……谢谢。”</p>

说完,觉得硬邦邦的,忍不住皱了下眉,“别说点叫人接不上的话。”</p>

季时屿偏头,扶额笑起来。</p>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耸着肩膀哭了,程焰看到了,但她装作没看到,安静地在旁边陪了他一会儿。</p>

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回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p>

程焰快要憋坏了,安慰人这件事,她是真的不擅长。</p>

她说了句,“怎么不叫四眼陪你来。”</p>

四眼人虽然聒噪,但至少会安慰人。她觉得自己来的用处也不大,还怪别扭的。</p>

季时屿站起身,低头看着她,随口说了句,“大概是……他没你心软吧!”</p>

程焰:“……你怎么这么欠。”</p>

季时屿眉眼带笑,“火火,其实我今年十八了。”</p>

程焰陡然看他,“嗯?”</p>

“也或许十九了,人生前六年,我都住在地下室里。”</p>

程焰不可置信看着他,她以前觉得他成熟,但从来没想过他年龄可能有错。</p>

大约是早上推理小说看得太入迷,她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因为你妈?”</p>

季时屿突然笑了下,笑意凉薄,看不出来喜怒,“她以前很不喜欢我。”</p>

程焰表情严肃冷酷得仿佛不被喜欢的是她一样。</p>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塞进她嘴里,“很久了,我可没跟你卖惨。”</p>

糖很甜,程焰很烦躁。</p>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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