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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打开了荷包。
青年的手指修长,待到他触碰到荷包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张薄薄的纸时,不由怔了一瞬。他垂下眸,将那张纸从里面拿出来,摊开,发现是一方地契。
姜婳抬眸望向他,轻声道:“谢欲晚,我们的家。”
青年捏着纸张的手一瞬间收紧,他望着面前的少女,发现她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们的家。”
姜婳有些脸红,却还是认真说道:“是一方不大的院子,不过住你、我、橘糖、晨莲、莫怀、寒蝉肯定够了。旁边的邻居是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小孩。每日晚间时候,院子里面都能听见小孩的读书声,不过小孩读书的时候,经常会读错字。以后如若我们住过去了,偶尔可以隔着墙同小孩说一说话。邻居家的娘子做的饭菜很香,上次我去的时候,看见了炊烟,闻到了饭香。”
她细致地那日看到的一切都描绘给他,并刻意隐去那没有前提的‘住你、我’。
地上那盏灯笼早已没有了丝毫光亮,只有淡淡的白烟从木炭上面燃起。头顶的月亮淡淡地转了个身,将自己的半边身子藏入了云中。
姜婳望着谢欲晚,她提了那日看到的所有事情,唯独没有提那一树梨花。
最美好的事物,她希望他能亲眼看见。
谢欲晚捏着手中那方地契,眸一瞬间泛红,他不知道为何他的小婳能够如此好。
她每次见到他,都在哭。他同她那些苦痛的回忆纠缠在一起,从前她那些逃避,那些说辞,让他知晓她从未忘记那些苦痛。
而如今,仅仅只是因为在她眼中,他陷入了泥沼,她便不再管顾所有,甚至不再管顾自己,向他奔来。
她越是如此,他越感知自己的卑劣。
可他还是应下了那声‘好’。
他望着手中的地契,手不断地收紧,姜婳轻声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谢欲晚,轻一些,再重的话我们今日便没有地方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青年的手就轻了起来。
淡淡的月光下,青年眸色复杂地望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眸中盈盈笑意,轻声同他说着今后的一切。
偶尔,也会稍稍地停下来,问他一些东西。
她丝毫不提丞相府的事情,也不再提他日后有什么打算,她甚至不知朝堂局势。谢欲晚望着姜婳,像是要将她望入自己的余生。
可余生漫漫,他看见的只有她的妥协。
因为他深陷泥沼,所以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哪怕她也会同他一起陷入这片泥沼,她依然没有丝毫犹豫。
谢欲晚说不清,他清晰地明白她并不是因为爱意。
恩情、怜惜,或许还有上一世的一些东西,交缠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小婳原本就是如此纯善。
所以才能被他如此贪婪地拥入怀中。
谢欲晚抱住了月光下的少女,他将头埋在她颈间,藏起自己泛红的眸。
欢喜同愧疚在月光下打架,谢欲晚说不出是谁赢了,只知道这个人是她,他似乎永远舍不得。
哪怕当初设下计谋,亦是因为他从她眼中看见了苦痛。
那句因果始终环绕在他耳边,在他一次次的吐血和昏迷中,他逐渐明白,他需要早为她做打算。
他那时并不知晓自己时间还有多久,但有于陈和司礼的事情在,他知晓他改变的因果会施加在他身上。但是太子是一个避不开的隐患,所以他原本所想的是,将太子、司家、姜家乃至静王府一网打尽。
只是动太子,势必会动龙脉。从一开始他便知晓,这是一条死路。但是对于她而言,这是最安的法子。
可如若他可以同她相伴余生,他不在意这个天下谁为王。
左右他都能左右。
就在此时,姜婳轻声说道:“谢欲晚,好紧。”
说这句时,少女的眸中带了一丝笑意。其实也没有很紧,只是她好像听见了青年哽咽的声音。
听到她这句话,谢欲晚下意识松开了手。姜婳向着谢欲晚望去,在淡淡的月光下,果然看见青年那双泛红的眸。
青年自己似乎并不知晓,只是垂下眸轻声同姜婳道歉。
姜婳怔了一瞬,为他泛红的眸,也为这一声道歉。她想起上一世她问他:“谢欲晚,你爱我吗?”
那时青年沉默了许久,才淡声道:“为何要这样问?”
她不知那时他知不知晓,也不知道为何他会给出那个答案,但是她觉得现在他应该知晓了。
因为爱一个人,就是会为他所落泪。
就像她一样。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眼,没有再轻易说出那个‘爱’字。在她漫长的余生之中,他们都有无数次机会,将现在作为开始便好。
她没有再牵起他的衣袖,而是将手递给他,轻声说道:“谢欲晚,话本子里面都说,回家应该牵手。”
她笑意盈盈,青年将自己的手同她相握在一起。
月光淡淡,他望着他们身前的路。破损的灯笼在他脚前,不远处莫怀和晨莲正在说着什么事情,在马车的外面有一盏同月光一样淡的灯。
青年静静地望着姜婳。
姜婳也没有再逃避,轻笑着望向他。
一瞬间,他心中那一片雪,轰然倒塌。漫无边际的雪在他身体之中四处蔓延,寒和涩,欢和喜不断地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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