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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饭后,韩霁先一步离开饭厅张罗东西给海珠带走,离京前他特意收拾了五大箱药材带过来,大多数都是府中库房里的上等药材。
他琢磨着海珠家住得离海过近,药材都搬过去了若是保存不当就容易霉坏,就找穆大夫分装出十天的用量,剩下的都存在将军府,每过十天他给她送一趟。
海珠跟韩提督和侯夫人告别后,领着长命穿过庭院走出大门,小孩头一次离开祖父母出远门,兴奋得一蹦一跳的。
“我从京都带回来的两个木箱可搬上车了?”她上马车前问。
“都搬上了,就是忘了也没事,你下次过来再拿就是了。”
“那可不成,搁久了就坏了。”海珠翘起嘴角,得意地说:“你指定猜不到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我住在温泉庄子的时候吃了道鹿肉羹,挺好吃的,我就托庄主给我买了两只熏鹿腿,我要带回去给冬珠、风平和潮平尝尝。”
韩霁沉默了一瞬,他骑上马走在马车一侧,有些愧疚道:“你大老远跟我去长安,我没招待好你。”
“泡了近一个月的温泉,享受到了,挺不错。”海珠倚着车窗往外看,笑嘻嘻地说:“跟你北上一趟我认识路了,等我卖了燕窝攒下钱就买艘商船,到时候我要是嘴馋了,我就依着原路北上。”
“你要买商船?”
“嗯,银子捏在手里不赚钱,到时候我买了船先租出去。等冬珠、风平和潮平长大了,他们谁要是想出去跑船,我就再把船收回来,我们姐弟几人合伙做生意。”海珠被风吹眯了眼,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她舍不得离家,她能从海里赚银子,也不愿意舍近求远,把自己折腾成个不着家的浪人。
“还差多少银子?”韩霁问,“你要是着急,我可以跟你合伙买船,借给你也行。”
海珠微微一笑,摇头说不急。
韩霁有点急,他摸不清她的态度,忽远忽近的,像一缕风从手上拂过,能感受到,却抓不住,更不敢抓,怕一握一手空。
出了城,车马的速度快了起来,马蹄沓沓飞奔而起,肩宽腰窄的男人拽着缰绳微微倾身,修长有力的双腿挟着马腹,咸湿的海风撩起他的发尾,马背上的人看上去飒爽又豪迈。海珠光明正大地探出头欣赏,这个劲劲儿的样子看得她也想学骑马了。
韩霁回头瞟一眼,她的目光清清白白,不避不闪,他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他不确定她对他的感觉,但可以确定她目前是无心成家,他就守着吧,等她能透过他的皮相喜欢上他,他再表明心意。
车马抵达码头,人先上船,船上的兵卒下来搬行李。船是才洗过的,船板上的水渍未干,海腥味代替了马臭味。
长命兴致勃勃地踩着凳子趴在船舷上看海,他偶尔跑到船头看舵手掌帆,不时又跑到船尾看浪花飞溅。韩霁坐在二楼盯着,并不阻拦他跑来跑去。
“你不怕他掉下海吓着了?”海珠问。
“船上这么多人,掉下去了再捞他起来,不至于被吓到,他早晚是要熟悉水的。”韩霁伸出手,说:“你要知道,他长大了是要出海剿匪杀人的,害怕什么就要克服什么。”
海珠不问了,她想到她二叔,他可能也是这么想,想着潮平长大了要出海打渔的,先害怕水,再克服这种情绪,以后在海上遇到麻烦了,恐惧的情绪会轻一点,活命的机会就多一点。
午饭是在船上吃的,长命跑累了,吃饱了睡一觉,醒来就快到永宁码头了。
海湾里停泊着密密麻麻的渔船,年味还在,渔民还在家歇着,亲戚多的走亲访友,亲戚少的窝在家里吃吃喝喝养膘长肉。
官船靠岸,海珠脚步轻快地蹦下船,雀跃的跟相熟的守卫打招呼。
韩霁抱着侄儿跟在后面走,有人问好他便点下头。
船上的兵卒绑了木箱用扁担勾着挑下船,四个人挑着八个木箱充当小厮跟在韩霁身后。
“你装了什么?带了这么多箱子过来。”海珠问。
“衣料、吃食、笔墨纸砚、还有小孩喜欢的玩意儿。”
海珠默然,这架势搞得跟回娘家一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走上街,街道冷清,食肆布庄都还关着门,酒馆里倒是人声鼎沸,迎客的伙计看见海珠愣了下,反应过来热情道:“小老板,好久没见了,哪儿去了?”
“跟着少将军去京都玩了一趟。”
“那可好,京都繁华吗?”
“繁华,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广南好。”海珠嘻嘻哈哈,“清闲了给我送一坛黄酒过去,你忙,我先回去了。”
还没走进巷子又遇到相识的人,对方关切地问她行踪,海珠又驻足片刻。
韩霁牵着侄儿安静地等在一旁,有人跟他问好,他才笑着点头。
“二叔,他们都认识你啊?”长命问。
“以后他们也会认识你。”
天色已经不早了,巷子里闲坐的人大多回家忙活晚饭了,只有豁牙小儿还在巷子里玩。
潮平玩得正起劲,忽的被推了个踉跄,他反推回去,凶巴巴地说:“干嘛?想打架?你等着,我喊我二姐来。”
“你姐,你大姐回来了。”
潮平转过身,待看到笑眯眯走过来的人,他愣了一会儿,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呜的一声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谁哭了?我听着声怎么像潮平?”冬珠大步跑了出来,绷着脸问:“你们谁欺负我小弟了?”
“这丫头,像个啄架的老母鸡,我出去看看。”对门的妇人放下筷子往出走,还没走出门又听到冬珠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赶忙往外跑,以为是哪个娃的爹娘把冬珠打了。
“呜呜呜——”冬珠抱着海珠抹眼泪。
海珠有些眼酸,她捂着冬珠的后脑勺,对走出门的街坊笑笑,低声说:“好了,别哭了,都是个大姑娘了,也不怕人笑。”
这句话管用,冬珠咽下哭声擦干眼泪,站直了说:“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拐走了。”
海珠拉着潮平往回走,说:“我不是让将军府的下人来报信了?”
“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罢,冬珠回头狠狠瞪韩霁两眼,都怪他,她姐接二连三长时间离家都是因为他。
“回来就好,快进来。”齐阿奶的手搭在大孙子的头上,让他赶紧擦擦眼泪别跟着哭,她跟街坊邻居说:“打扰你们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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