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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反派真的问了他要不要洞房!

容棠忍不住想,你敢问出口,你看我敢应声吗?他一路装死,严重怀疑大反派的人设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崩坏了。

-

新人送进棠华院,容棠

还要出去走个过场。

按理说他应该是要陪到天黑才能回来,但是来的人都知道宁宣王世子身体不好,今天这场婚礼,除了接亲他一定要自己去之外,其余所有能让弟弟代劳的都交给了容峥和容远。

小厮在门外催促,容棠将宿怀璟安置在了自己房间,桌子上摆着好几盘干果点心:“你先垫垫肚子,双寿我留下来照顾你,要是饿了就让他帮你去小厨房取点饭菜回来。”

说着他又顿了顿,“顺便帮我也拿点,我一会回来吃。”

宿怀璟发笑,眉眼弯弯:“那我等你。”

容棠皱眉:“不好吧,他们说不定会起哄闹我。”

宿怀璟很坚定:“我等你回来一起用膳。”

容棠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那我尽快回来。”

宿怀璟目送着他出去,双寿知道自家这位新郎君喜静,等容棠走后便也退到了房外。

宿怀璟一个人坐在挂满红绸贴满窗花的婚房里,很是有些计划外的新奇。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夜里,又在气头上,他根本没心情观察。

描金镜框、沉水铜镜,绣着山水画的屏风用的是崭新的丝绸,绣线掺了金粉,熠熠生辉,桌椅是顶好的黄花梨木制成。整间屋子里没有哪一样摆设寻常普通,便连一只茶杯,用的都是一窑千金难求的龙窑建盏。

宿怀璟眉梢微动,单手支颐,手指在颊边敲了几下,低声呢喃道:“好生精贵的世子爷啊。”

窗外两声黄鹂叫,窗户被人轻轻敲了敲,宿怀璟起身开了窗,行风藏在那:“主子。”

“嗯。”宿怀璟应了一声,“回去之后书房桌案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金银,你看着给大家分下去。”

行风懵了:“啊?”

宿怀璟道:“是红封。”

行风:“……”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庆幸主子愿意给他解释,还是难过主子委曲求做戏做到连结婚红封都准备好了。

行风只能暗暗咬咬牙,心疼主子,道:“属下明白。”

宿怀璟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到哪里去了,但也没纠正,只是心血来潮似的,突然来了一句:“城西那几间酒楼尽快买下来。”

行风神色认真了些许。

在京中置办产业,是主子还在蜀地的时候就着手做的事情。在什么地段买什么店铺,酒肆茶楼还是书局衣铺,他都有自己的打算,一步步行的很谨慎。

城西那几间酒楼盈利虽多,但按计划来说,并不用这么早盘下来。

好在除了跟容棠有关的事,宿怀璟做什么决定行风都会依令行事,闻言便应了下来,却不知他们主子现在心里想的其实是:小世子太精贵娇养了,我好像得多赚点钱才能养得起他。

行风等了一会,见宿怀璟没再吩咐其他事,汇报道:“主子,二皇子想要见您。”

宿怀璟脸上那点从容轻松的神情便逐渐变了,他有些嘲讽地问:“他是解决了丁威山还是驯服了白虎,一个都没做成的话也好意思见我?”

说起白虎,行风道:“正有一件奇事要跟主子汇报。”

宿怀璟抬眸:“哦?”

行风:“那白虎进宫中之后便不吃不喝,连沈飞翼都不愿再接近,昨日晚间却听说被人喂着吃了一只兔子。”

宿怀璟懒懒地看向他,行风压低声音:“是五皇子盛承厉。”

“那个刚出冷宫的小皇子?”宿怀璟问。

“正是。”行风点头。

宿怀璟沉默了片刻,道:“找点事给他去做,别让他耽误了计划。”

“属下明白。”行风说,“那二皇子那边……?”

院外再次响起嘈杂人声,宿怀璟神色温柔了一瞬,摆摆手,稍显急切了点:“跟他说三日后鎏金楼见。”

“是。”行风一转眼消失在了窗外,前院有哄笑声传来,容棠被喜婆簇拥着再次进来,宿怀璟原是笑着坐在床上等他,门打开的一刹那鼻翼轻动了动,神色不自觉就沉了些许。

容棠感觉到空气中气氛似有凝滞,脚下慢了一拍。

喜婆却无知无觉地推他:“世子爷要跟新郎君喝交杯酒啦!”

容棠顿时踉跄了一步,刚稳住身形,宿怀璟便自己从屏风后步了出来,伸手虚扶住他腰,垂目看向喜婆:“嬷嬷动作也该仔细些,世子爷身子娇贵,万一磕着碰着摔了哪里,你打算用什么来赔?”

喜婆脸色一僵,霎时间那种好事大妈的表情就变得局促,四处张望了一眼,却见双福跟王妃房中的大丫鬟都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她立马就慌了神,攥了攥喜帕,容棠适时出声解围:“是我分了神走慢了。”

宿怀璟目光转过来,眼睛里神情一下就变了,几分不赞同几分幽怨:“棠棠心太善了。”

大丫鬟画琴看向新郎君的眼神立刻就带了几分欣慰。

他们大少爷就是太心善了,加上病了那么些年,府中几个少爷小姐从小没少欺负他,要不是王妃背后时常打点,天知道大少爷要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

现在好了,新郎君是个会来事而且眼睛里有大少爷的,王妃想来也能放心。

画琴笑呵呵地上前,顶了喜婆位置:“郎君说的对,少爷您就该听听。不过大喜日子,咱们不为这烦心,少爷,郎君,该喝交杯酒啦。”

容棠没闹明白这才几个时辰啊,怎么连他母亲的大丫鬟都叛变向着宿怀璟了!?

前两辈子他输的是真不冤,这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再来十次都不一定能学得会。

容棠凄凄地看了宿怀璟一眼,宿怀璟却低了低头,沉声道:“喝酒了?”

容棠心下一慌,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贴着后背迅速窜上来,他斟酌了一下,小声道:“就一点。”

宿怀璟点头,手从他身后拿开:“哦。”

容棠更慌了,下意识伸手抓住宿怀璟衣袖,声音微弱:“真的就一点点,一小口。”

宿怀璟低头看了看拽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手指白净,骨节柔软,指甲苍白,一点也不健康,贴在深绿色婚服上的时候,色彩对比过于强烈,一瞬间令人生起某些奇怪的念头。

想要掐住,想要染红,也想要他自己紧紧地攥住什么东西,好将青筋和骨头都突出来。

宿怀璟被自己的念头弄迷惑了一瞬,又很快压了下去,反手握住容棠手指,笑道:“我又没怪你,棠棠慌什么?”

容棠心想你还没怪我,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口是心非的臭男人!

系统在一边看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吐槽道:宿主,你有点娇……

它跟了宿主七年,第一次看容棠这样子,稍稍有点不适应。

容棠立刻反驳它:“你瞎了。”

系统:……你还恼羞成怒了。

容棠:“……”

容棠决定不理它,被人群哄着推到桌子边上,喜婆这时候回过来了神,态度谨慎不少,中规中矩地说完吉利话,让人端上来合卺酒。

度数不高,比起酒更像是果酿,是王妃特意命人备下的,宿怀璟闻了一下脸色稍霁,却还是在容棠喝了一口想喝第二口的时候胳膊微微一压,打断了他动作。

容棠立马乖乖地放下了杯子。

封了赏钱,画琴带着众人退下,双寿将菜肴一样样端上桌。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宿怀璟持续了一整天的那股子浪劲儿收了回去,又恢复成一个清清冷冷的少年郎。

容棠一边觉得这才对,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一顿饭自己吃了多少没注意,净想着大反派有没有吃到对胃口的菜,宿怀璟碗边碟子里被他用公筷堆起了小山。

宿怀璟看得眼皮微跳,想着要不直接跟他说自己其实没生气,但又觉得还是得吓吓,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子。

竟然还敢喝酒,王府备下的是多年陈酿,烈性高后劲大,就算只喝一点点,他那个跟破船似的是漏洞的身子也扛不住。

所以一顿饭便吃的很是压抑。

等到吃完了,容棠瞧他模样,皱了皱脸,想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一拍手道:“你等等我!”

说着他就噔噔蹬地跑了出来,宿怀璟想提醒他慢点,话还没出口人就没影儿了。

宿怀璟这辈子很少有这样挫败感。

他摇摇头,相当无奈。

好在没一会儿容棠就背着手回了来,拖着凳子坐在他面前,声音轻软:“怀璟,你是不是生气?”

宿怀璟看着他:“我气什么?”

容棠:“气我喝了酒。”

宿怀璟故意道:“成亲都要喝合卺酒的。”

容棠便确定这人就是生气了,他声音放得更乖,老实交代犯罪事实:“气我在外面喝了酒。”

宿怀璟看着他片刻,终于问:“喝了多少?”

容棠伸出一根手指,这次不说一点点了:“一杯。”

宿怀璟差点气笑了,望他的眼神都变得冷漠,盯了一会就要起身,容棠赶紧按住他:“我错了!”

他认错特别麻溜,还没等宿怀璟回声,容棠将一直背着的手拿出来,摊开手心,卖乖道:“我说了要帮你求一只平安符的,这是初一那天我在佛祖面前跪了一个时辰念了一整本经才求来的,里面香灰还是我自己抓的!住持说我是这个月求的第一只,一定能保佑你以后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宿怀璟神色空白了一瞬,似乎有些迷茫,容棠乘胜追击,拿出对王秀玉的那股子缠劲儿:“怀璟,你别生气了,我保证我下次绝对不喝酒了,好不好?”

小兽般纯洁无辜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宿怀璟突然发现容棠道歉很有一套。

他会故意让自己处在一个空间环境上相对较低的位置,哪怕平起平坐着,他也会下意识弯着身子,乖乖的、柔柔的,抬着上目线看你,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一声一声磨人似的,非把人耳根子都磨软了才罢休。

宿怀璟良久无声,容棠皱皱眉做挣扎,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说‘今天可是我们成亲日子诶,你还要生气吗’的时候,宿怀璟轻轻叹了口气,垂眸看向他。

眼睛里有些无奈,还有点认命,他唤:“棠棠。”

大反派一用这种语气喊他‘棠棠’,容棠皮就紧,咽了口口水:“嗯?”

宿怀璟抬手,擦掉他刚刚吃饭弄到唇边的最后一点口脂,声音很浅很温柔:“你不能一做错事就来哄我。”

“你知道我对你心软,是吗。”

容棠心里有个小人,头摇成了拨浪鼓,呐喊:我不知道!

上辈子他也听人议论过宿怀璟心软,说:“宿大人到底还是心软,那老匹夫那般出言不逊公然折辱他,他竟也能只是让他坐了牢判了个秋后问斩,要我说该凌迟处死的。”

可是没过几天,容棠就听说天牢里进了老鼠,那名本该秋后问斩的官员活生生在牢里被老鼠咬掉了半条小腿的肉,抬出来的时候骨头上连着血呼啦呲的筋晃荡。

宿怀璟却还是‘心软’,亲自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惆怅地说:“圣旨说是要到立秋,现在若是死了算抗旨不尊,还不快给李大人找大夫医治?”

那人便吊着一口气晃晃悠悠撑了过去,再被扔进天牢,结果没多久牢里又进了一条花斑蛇,毒性不致死,但难熬的要命,李大人又颤颤巍巍地丢了半条命,整个人浑身上下只剩一层皮。

甚至到最后,推去刑场的路上,还有不知道哪窜出来的野狗发狂,一下冲到刑车前,隔着笼子咬烂了他半张脸,连眼球都掉出来一只,容棠恰好看到这一幕,当晚回去就吓得发起了烧。

好在宿怀璟这次总算没再‘心软’,冷冷地看了一会,确认那人还活着,蜷在笼子里痛苦地呻-吟,道:“继续赶路,别误了时辰。”

判了秋后问斩的人最后果然死于秋后问斩,只是过程中到底有多少非人的折磨,容棠怀疑自己压根没听。

对了,这位李大人正是李长甫,宿怀璟的远房姨父。

所以容棠一听见他说心软,就有点ptsd,身体颤了一下。

宿怀璟却以为他是知道自己错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走那只平安符,用一角尖头在他手心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下不为例。”

容棠微微愣住,猛的一下抬起头,正看见宿怀璟用一种近乎无奈纵容又开心的表情笑着看向他:“谢谢棠棠,我第一次收到平安符。”

容棠顿时心酸,觉得自己刚刚回忆到的画面完就不是眼前这个崽,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头脑一热便道:“那我以后每年都帮你求一只!”

宿怀璟微怔,心底漫上来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暖呼呼的,但还没等他细细琢磨,容棠连忙打补丁:“到我死为止!”

宿怀璟脸唰一下垮了下去。

他恨恨地看向容棠,有一瞬间很想把他嘴巴缝上。宿怀璟别过头不看他,泄愤似的捏了捏平安符。

容棠见人似乎被哄好了,开开心心地就要领他出去。

前面还在办酒席,朝中各大官员借着这个场合互相攀附,世家子弟则为前程结交。个个奔走经营,忙得不亦乐乎。

后宅一方院子里,容棠才不管那些,他献宝似的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样样呈到宿怀璟面前。

和他房间如出一辙构造装饰的卧房,只是屏风换成了云山雾海,窗边的宝瓶里放了一支今早刚折的杏花,小榻前多摆了张白玉棋盘。

被打通又隔开的书房,两边互不打扰,上好的砚台墨锭,狼毫笔一根根挂在案前,连纸张都是京中最畅销的款式,成打成打地堆在架子上。

容棠那边的书架上除了话本就是佛经,而宿怀璟这,天文地理、史书集册、政疏治要、治水修路、平江造桥、兵法简略、残谱棋局……能找到的他几乎找齐了。

因为这些书的存在,整间房间宿怀璟这边几乎占了三分之二。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了行风递回来的那些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世子爷在自己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光线最好的厢房,世子爷想将墙刷成椒房却被制止了,世子爷吩咐工匠打造了最豪华的家具,世子爷几乎买断了京城各大书局的书……

当真,没有一句虚言。

而他这些日子托双寿带回来的信,则被容棠一封封装好收在了一只镶金串珠的盒子里。

那应该是王妃用来装贵重首饰的宝盒,却被他拿来装几张纸……

宿怀璟好些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近似于回了家、被人珍之重之的感觉。

从永安巷到棠华院,从容棠不由分说闯进他世界里开始。

好像他终于有了归途,也可以歇歇脚。

容棠还笑吟吟地盯着他,一副邀功似的小表情藏都不藏,宿怀璟偏过头,没敢看他,声音有些哑:“谢谢。”

“不客气!我应该的!”容棠笑的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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