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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欣喜的哭腔自门外传来,书桌前的宋絮清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缓缓地抬起眸,指节圈着右手腕部悠悠转动,望着落于宣纸上的最后一段话,她呼了口气。
【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
宋絮清将抄诵的经文叠整齐,推开门。
门扉两侧有带刀侍卫看守,画屏和采桃面上焦急之余还带着点欢喜,两人见她推门而出都不由得激动起来,然而出乎她们意料的是,自家小姐神色淡淡,好似并未听到适才那段话。
采桃想了想,重复道:“太子妃,徽澜公主已经能下榻了。”
宋絮清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经文递给画屏,道:“这是今日抄诵的经文,你得空了就送去主殿。”
画屏伸手接过经文,和采桃对视了须臾,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心慌,“小姐。”
“拖下去,掌嘴。”
淡薄的话语自远处传来,宋絮清皱着眉循声看去,两个丫鬟连忙退至两侧跪下。
宋絮清垂眸看了眼惴惴不安的丫鬟,道:“不过是一时情急下喊错罢了,殿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自她嫁入东宫之后,画屏和采桃便随之改了口,后来有一日,采桃不经意间喊错了称呼被裴翊琛听到,翌日宋絮清再见到她时,她双颊通红,一问才知道是被下令掌嘴三十。
裴翊琛从容不迫地朝她走来,悦耳的嗓音愈发冷,“带下去。”
不容宋絮清再开口,他身边的侍卫就已经将二人拖了下去,不多时,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重重地敲着她的心房。
她知道,裴翊琛这是在用两个丫鬟来警告她。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后,暗淡不明的影子随着步履晃动着,如同修罗,宋絮清凝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径直往里走,茶几上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但她也没有要再沏上一壶的想法。
裴翊琛并未走进室内,而是在门口扫了眼内里的装饰,抬手挥了挥荡在鼻尖的灰尘,“你倒是能住的下去。”
“寺内环境与宫中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宋絮清翻开一盏新的茶杯,缓缓地倒入茶水往裴翊琛的方向推了下,“殿下可是有事要告知臣妾?”
裴翊琛无意与她多说,只道:“徽澜已醒,明日会有人来接你回宫。”
宋絮清闻言,懒洋洋地掀眸睨了他一瞬,问:“殿下不喝茶吗?”
她从容的模样令裴翊琛眉梢蹙起,他仔细地打量着名义上的妻子,恍然间才发觉原来她变了这么多,了无生气的样子和最初认识时并不似一个人。
裴翊琛背着光,宋絮清并未看清他的神色,只是端起那盏茶喝了口,“殿下放心,臣妾未在茶水中下毒。”
话音落下,裴翊琛紧蹙的眉眼皱得更深,他挥手示意守在门外的侍卫离去。
看着侍卫们离去的背影,宋絮清轻轻地笑出声,“殿下借刀杀人时没想过避开他人,此刻却怕被人听到。”
“太子妃。”裴翊琛一字一字地喊着她,神情淡漠:“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宋絮清笑道,撑着茶几站起身,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可我要是真的疯了,殿下还会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裴翊琛冷脸看着她,不语。
宋絮清撑在桌上的手缓缓拽紧,修长干净的指甲扣入掌心之中,密密麻麻的痛意涌入心间,她呼了口气:“殿下能否告诉我,那碗汤药中是何时多了味徽澜忌口的苍耳子?”
裴徽澜半个月前淋了雨高热不退,五日后好不容易退热,宋絮清端去的那碗补药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服药是宋絮清特地遣画屏去太医院盯着太医抓的药,可事后再去查药渣时,却发现药渣中多了味于他人无事于裴徽澜而言可以致命的苍耳子,收在柜中的药方也失踪不见踪迹。
这件事发生后宣武侯府上下以命相逼,帝后不愿朝野动荡,便没有动她,只是后来裴徽澜再也没来过东宫,宋絮清未经帝后召见也不得再入皇宫。
再后来太子失势后,裴徽澜曾来送过她最后一程,良久,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她说,“皇嫂,我知那味药并非你的意思,只是那段时日我真的太痛了,痛得我不敢再和你交好。”
此时再见裴徽澜娇俏的面容,宋絮清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好的纸袋展开,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要吗?”
裴徽澜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这双澄澈眼眸中一闪即逝的伤心令她心惊,她四处看了看,“你在和我说话吗?”
宋絮清点点头,怕吓到她解释道:“我们只有两人,你若是要可以匀一点给你。”
裴徽澜眨眨眼眸,正要伸手接过又意识到这不太好缩回手,“谢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我不方便随意接别人递来的食物,我三哥会训斥我的。”
宋絮清微愣,恰好看到裴牧曜站在裴徽澜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手中挥着折扇,恰似风度翩翩的书生。
裴牧曜顺势收起扇子,抵了抵裴徽澜的脑后,“又趁我不在,四处诋毁我。”
围在裴徽澜身侧的丫鬟侍卫们散开,裴徽澜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撞见猫的老鼠,缩了缩脖颈,讨好地看着他:“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听到声音。”
宋絮清下意识地想要福身,可还没等手落下就被扇柄抬起,她顺着折扇望去坠入他含带些许笑意的眸中。
裴牧曜视线顿了顿,收回扇柄,“不必多礼。”
闻言,裴徽澜精致的眉梢挑起,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三哥,你认识这位姑娘?”
裴牧曜微微颔首,也不避嫌,道:“她就是宋絮清,另一位——”
他停顿片刻,跟在他身后的泽川适时道:“公子,是陶府小姐陶怀夕。”
坐在一侧的陶怀夕闻言也站起了身,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扯了扯宋絮清的衣袖,小声问:“他是?”
宋絮清凑过去,附耳道:“是三殿下。”
陶怀夕一惊,瞪大眼眸看着眼前人,再看看适才询问桂花糕的姑娘,“公——”
“嘘。”裴徽澜忙竖起指节抵在唇边,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原来是你们呀,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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