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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灯笼晃了几下,梁锦映在窗户上的身影也随之晃了晃。
卫姝瑶越发忐忑,她不知道谢明翊如何进来的,但若是梁锦看见了,必定要给她扣上“狐媚惑主”的罪名,她可不想再平白受气。
这离谱的想法匐一诞生,卫姝瑶连忙搭上谢明翊的手,捏了捏他的小臂。
谢明翊顺着她回身,稍微松了手上的劲道,将她虚虚揽在怀里,“梁锦不是外人。”
卫姝瑶拽着他衣摆的手一紧,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说:“梁公公对我颇有成见,若叫他知道你在这里,总归不好。”
她说话时呵出的热气,轻轻拂过他的面颊。
“啧,孤的清誉不是早已毁于你的手中?”谢明翊语调平平淡淡的,分辨不出情绪。
他修长匀称的手指自上而下穿过卫姝瑶的长发,从一片清凉中慢慢滑落,而后捉住了她的手腕。
卫姝瑶跟着他,走到书房侧壁的一张独钓江雪图前,见他抬手拧开了暗道开关,方才知道这屋子和他的居室原是连通的。
二人临出去前,谢明翊扫了眼卫姝瑶单薄的外裳,抬腕顺势给她拢了拢衣领。
纵使他动作极快,卫姝瑶仍是身子一僵,好像生怕他下一瞬便会扼住她的脖颈似的。
暗道不长,浓郁的漆黑如同墨团要将人吸进去。
卫姝瑶有些怕黑,紧紧跟在谢明翊身后,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
他掌心传来汩汩热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恍惚中又回到了那次跟着他走出山林的时候。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总觉得,谢明翊不似初见时那样厌恶她了。
原本躲入东宫后,她只想着先熬过这段时日,伺机离开。即便她曾说愿意助他扳倒徐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长久打算。
可是……
若她当真能和谢明翊冰释前嫌,尽数化解了他的敌意,倒也不难哄着他送自己出城。哪怕不能洗刷父亲冤屈,也可以和父亲安然无恙离开皇城,远离京城纷扰。
黝黑的甬道里,卫姝瑶脑中往事纷乱闪现,思绪乱糟糟的。
她倏然又想起,兄长指着朝天阙,对她说“那是最要紧的边塞”;想起兄长出征时,将士们慨然奔赴沙场的坚毅面孔;想起谢明翊垂眸对她说,“这样好的箭法,合该对准了北狄大军”……
大魏北境岌岌可危,三州危机一日不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卫姝瑶心中的躁动被这沉重的情绪悉数压平了。
她不甘心,兄长命丧朝天阙,父亲半生戎马,皆是为护这山河,她不想叛乱污名贴在他们身上。
她亦是愁闷,徐家誓要置卫家于死地,怎会轻易放过她?她没有别的筹码可以让谢明翊再度破例,唯有自救。
至少,先远离这危机重重的旋涡,再做长久打算。
卫姝瑶抬起头,望向前面的谢明翊。
浓郁漆黑中,她看不见他,只能顺着他掌心传来的热意,知道他领着自己稳步前行。
卫姝瑶神色顿了顿,垂下眼,加快了步伐。
待今夜把草图交于他,明日她想借上山的机会逃走,离开皇城,北上去河州。
屋里很冷,只点着一盏灯。
借着昏黄的烛光,卫姝瑶才发觉,谢明翊居然穿着一身外出常服,并非寝衣。
他竟是一回来就去找了她?
卫姝瑶有些诧异,攥着图纸的手又紧了两分。
谢明翊早已松了手,自行转去屏风后换衣裳了。
卫姝瑶侯在外面,许是为了缓解方才波动的心绪,许是不想细听他换衣服时的细微声响,她掀开垂帘,朝外四下打量。
屋内,一张长案模模糊糊地隐在帘子后面,壁上挂着长弓箭筒。里间装饰古朴素净,左侧的博古架零散置放着几样物件,除去摆在前方的一张长案,便只有对面的一张小榻。
待她再细看,却见榻上散落着衣衫,满是血迹,不免又是一怔。
谢明翊受了伤?
卫姝瑶心尖莫名疼了下,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刚低下眼,就听见谢明翊已经走了出来。
“你今日究竟找孤何事?”谢明翊慢条细理地抬手,将散落长发束在脖颈后。
他换了身宝蓝衣裳,还未来得及系腰带,长衫松散,半露出雪色中衣,几缕墨发垂在额前,与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多出几分怡然神态。
卫姝瑶悄悄侧眸,看他的脸,莫名觉得……他瞧着挺疲惫的,像是常年紧绷的弓弦现出了磨损。
卫姝瑶抿了抿唇,刚想展开草图,屋外忽然传来了长顺的说话声。
“殿下正要安歇,陆大人不如明日再来?”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不卑不亢。
“崔公公,非是我要故意打扰殿下歇息,实在是事出紧急,烦请你通传一声。”
卫姝瑶心中大惊,垂在身侧的细指猛地收缩,指甲一下蜷进掌心里,噼啪断了。
她听出来了。
外面的人,是陆太傅之子。
她曾想投奔的,与她有过婚约的,陆青泽。
门外的声响让卫姝瑶瞬间慌了神。
她急匆匆转身,就想从暗道再回去。
谢明翊却用力拽住她,将她往榻上一推,转过身去,扯下了床帐。
他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让她没来得及反应逃脱。
卫姝瑶只得忐忑地等在榻上,听着谢明翊脚步远去。
很快,她便听见门“咯吱”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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